绿映心道她真是个蠢笨的,平日里那般嫉恨、巴不得秦烟失宠,这时竟然还要管着她?
无可救药的东西!
趁几人不注意,绿映渐渐松开手隐入人群,绕到她们那一侧。
身边叫嚷声不停,局面混乱。
真是叫人奈何不得。
秦烟凝着一张脸,护住小腹,不敢掉以轻心。
熙攘间,绿映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狠毒爬上眼。
她用力推倒前面的人,那人一个没站稳往前倒去,引起连锁反应。
兰心被人猛地撞上,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眼看秦烟倒下,绿映功成身退。
沿着尼莫走过的线路,宁枭不敢跟得太明显。
眼看他到了城楼下,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落下,关城门的时辰到了。
离开城门前,尼莫蓦然回头,朝身后看去,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和宁枭撞上视线。
厚重城门合上,宁枭拼尽全力跑来也没赶上。
守卫见是他,不由问起。
他总觉得尼莫早就知道他在后面,或者说,就是冲着他来安都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想要报仇?
宵禁时分,除非可汗亲口下令,否则不得再开城门。
他也不认为现在说服守卫开门后,尼莫还在那儿乖乖等着。
心情一时憋闷。
看了看天色,他暗道句不好。
秦烟还等着他!
匆匆上了阁楼,并没发现她的踪影。
当下一急下楼,跑到大街上。
回到最开始的戏台边,前面人群涌动。
明明戏已散场,那群人还围着一处,很是奇怪。
脚步不受控制上前,隐约听到有人说喊大夫来。
他心神一震,冲开层层人影。
人堆中,绿映似受了伤,摔坐在地上。
兰心则一脸惊慌失措,催着身边人叫大夫。
透过她身后,他看到有一女子眉头紧皱,十分痛苦地捂着小腹,而她身下裙裳,渗出不少血水……
小腹的剧痛如刀绞,秦烟疼得说不出话,只觉有什么在快速流失。
她想要抓住,却什么也做不了。
抬起目光,四周的陌生面孔神态各异。
唯独没有宁枭的身影。
她眼前逐渐模糊,宁枭,你在哪儿?
热量散了个干净,秦烟软软倒下。
在此之前,宁枭撞开围观的人,一把抱起她。
兰心见到他的一瞬间,心神俱灭,觉得今日小命怕是不保。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飞奔回府的。
兰心叫上大夫马不停蹄赶回去,正和他撞个正着。
她弱声道,“将军,大夫来了……”
他不曾看她一眼,带着大夫进了屋。
秦烟虚弱躺在床上,面上冷汗涔涔,发丝凌乱,嘴唇被咬得发白。
裙裳被鲜血染红,整个半身似在血水中泡过。
那红触目惊心,叫人看了不忍。
大夫一进屋见得此场面,当下不敢耽搁。连忙放了药箱,让人备好热水、巾帕。
他让宁枭出去等,只留了个麻利的丫鬟打下手。
门重重合上。
他站在门边,神色复杂。
恐惧、不安、愧疚交织,手不自觉发颤。
方才她还跟他说笑,挽留他陪着自己。
可他竟然为了那抹执念,真的舍了她。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好她,陪在她身旁,却失了信。
她柔弱痛苦的样子映在眼前,宁枭紧握成拳,一遍遍责怪自己。
若他不去管劳什子尼莫,只是安静陪她看完戏,本可以无事的。
“……将军?”
见他怔在门前,心知他不好受。
兰心不敢过来,让绿映去看看情况。
听到她的声音,他深吸口气,“发生了什么?”
绿映道出前因后果,面上自责得紧。“我知将军不好受,可兰姐姐,也是不小心,将军莫要责怪她……”
兰心隔得远远的,听不清两人对话。
只是见宁枭突地朝自己这方看来,那眼中潜藏的杀意,令她心惊。
宁枭压下别样情绪,让绿映退下。
看她回来,兰心忍不住问起他的意思。
绿映露出好自为之的眼神,“此时还是莫要去打扰,祈祷秦姑娘无事的好,否则……”
她打定主意,兰心不会去找宁枭、也不敢找他。
宁枭早已让人去找金玄,求他派御医来看看。
半个时辰后,御医来了,不明所以地被他请进屋。
门外,他等得度日如年。
门开开合合,丫鬟端进去的清水,很快又成了一盆血水端出来。
一想到都是她身上流出,他便痛苦不堪。
终于,那扇门再度开启。
宁枭径自闯入房中,第一时间查看她情况。
她面无血色,虚弱得厉害,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此刻静静躺在那里,若非微弱呼吸着,误让人以为已经不在。
他松了口气,这才退出来。
“将军勿忧,姑娘性命无虞。只是……”
两人对视一眼,斟酌开口。
御医说受到强力冲撞,失血太多,孩子未能保住。
“先前胎象便不稳,好不容易稳固了,可今日这……”每日来脉诊的大夫,也没想到会发生此事。
两人开了稳固培元的药,跟他交代诸多注意事项,安慰他莫太难受。
送走两人,丫鬟刚收拾好房间污渍,出来与宁枭碰个正着。
血水险些洒出,宁枭魂不守舍进了屋,守在床边。
她了无生气躺在那里,就像他做的人偶一般。
宁枭抬手抚过她的脸,冰凉得吓人。
他上床轻柔抱住她,想给予她多几分温暖。
秦烟失血太多,仍昏睡着。
他凑到她耳畔,轻声唤着名字,说着便湿了眼。
千错万错,都怪他……
日升月落,天边泛起鱼肚白。
趁着她还未醒,宁枭在房中悄声收拾着东西。
他眼中布满红血丝,一夜未睡。
想着在她醒之前,将这些收起来,以免她看了伤心。
婴孩衣服、鞋子、木剑、盾牌被他一一拿走。
还剩最后一个小木马,他刚拿起,便听她的声音响起。
“放下吧,就当留个念想……”
她早就醒了,看着他在屋里拾掇。
她不敢去摸小腹,光是看到他的动作便猜到一切。
宁枭手中骤然一顿,背对着她轻叹了口气,眼中不受控制发红。
室内一时无言,气氛压抑低迷。
“……秦烟,都怨我。”
他闷声开口,秦烟虽在安慰,话里却暗藏委屈,“无碍,我也应听你的话,就在原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