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宗宪弱弱地说：“六爷他……”
刘泷说：“你不了解小六子，他的好奇心极重，什么都想倒弄个明白。若是小六子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他必然会想着与牛爱卿一道将阿四之事查个明白。以他的聪明才知，弄清此事并不难，只消花费一些时日即可。”
从上一次枯荣禅师的事件里蒋宗宪就已经完全了解了刘梦棣超群的推理能力，刘泷这话其实不是虚言。
刘泷接着说：“若是此事牵扯出了哪位皇子或是宫里的嫔妃，他亦是会将事实与朕言说之后，再向朕求情！若是小六子全知朕出宫之事与四皇子之死，或者就是他做下的……”
蒋宗宪不敢搭腔，听得刘泷接着说道：“那他一定就不敢去牵扯什么人，怕朕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必须让小六子去与牛侍郎一起查此事！至于小五……桑农之事他是脱不开干系的，朕的行踪他也应该是知晓的，甚至阿四之死都可能与他有关……”
刘泷说到这里却是卡壳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明日朝会之后宣太子及宗人府宗正、太常寺卿及翰林院赵爱卿于延英殿见驾。你去给他们吹个风，就说朕要赦封五皇子为秦王！”
之所以是明日朝会之后，是因为刘泷想看看五皇子在朝会上的表现。
因为心虚是抑制不住的，只要自己做过某事，在心虚的指引下他的表现一定与平时是不太一样的。
蒋宗宪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照着一般人的想法，应该是将有嫌疑之人给控制起来。
可刘泷此时却是一反常态，反而要给五皇子“加官进爵”。
蒋宗宪在寻思了一下之后也大概明白了刘泷的用意。
就目前而言，还没有一件证据能说明这两桩事情是五皇子做下的，所有的东西都只是皇帝自己的推测而已。
刘泷此时若是痛下杀手对五皇子动手，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刘泷也会被不甘心的五皇子说成是“不教而诛”。
最主要的是现在四皇子没了，朝野之内少了一股势力。
如果四爷党被太子党与陇王党给分了，他们任何一方都将不是刘泷能轻易能撼动的。
那么朝堂上将会形成类似当初唐朝初年时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相争的态势。
不管将来这两拨人谁胜了，刘泷终会坐上他太上皇的宝座。
刘泷可不想做李渊，他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必须找人来填补四爷党的空洞。
刘泷之前的确也有想过动四爷党，那是因为四皇子越来越不想当刘泷制衡的棋子而一心想着将陇王弄下去，好与太子成对峙之势。
即使皇帝刘泷发现了自己的野心，到那时也是不敢动自己的。
但刘泷并没有付诸实践，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因为刘梦棣根本没如刘泷的愿，在朝堂上弄出个六爷党来。
说得再明白一些，刘泷之前是主动的，但现在却是被动而为。
即使是被动而为，刘泷也得将五爷党给扶起来。
不管是从洛王之事还是后面发生的别的什么事情，以刘梦棣日亦显露的心智，刘泷越发得不放心这个城府极深却不愿意在朝中管事的齐王。
倘若朝中真有了一个六爷党，刘泷自己都会担心将来是否能控制得住刘梦棣。
他不敢冒这个险，能选择的就只有五爷党了。
即使五皇子对那两件事全知全晓，且从中有所计划，刘泷也是想着让五皇子放松警惕，而后从中找出什么证据来好让五皇子心服口服。
不管怎么说，扶持五爷党此时即是刘泷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事态的办法。
如若是以前的蒋宗宪，未必能完全明白刘泷的话。
但最近一段时间蒋宗宪与刘梦棣交往过甚，从对方那里学到了不少的“知识点”。
这些“知识点”让他只能在刘泷面前应个“是”字而不敢说别的。
蒋宗宪在应完以后原本是要告退去办事的，却没想到刘泷却又突然问道：“太子妃那里有什么举动？”
“阿？”蒋宗宪有些迷糊，愣了一下。
这一次他却是完全没有明白刘泷的意思。
“太子妃！”
蒋宗宪应道：“东宫那里是有臣的眼线，但也仅仅只能知道谁去了东宫，太子见了谁，至于说了什么话臣却是无法探听到的。皇上您曾说过，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臣不该知道的太细，更不能探其日常，所以……”
蒋宗宪好似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妃最近有什么举动。
刘泷又问道：“即是派人了多少都会知晓一些的，你且说你的。”
“臣真的不知。臣的眼线全是在外围，即使是想把人派到里头去或是收买个什么人也是做不到的。吏部侍郎魏景略曾帮着太子在东宫建了一套自查自纠的章呈，专用于清查内鬼细作，所以……吏部主事薛玥薛采臣兼着太子舍人之职，其人聪智，能识辩伪藏者。”
刘泷听了蒋宗宪借口般的解释并不生气，这些事情好似他之前就一早知道。
刘泷言道：“那就现在派一个过去，即使被发现了，你便说是朕的意思，谁敢赶他走，你就报给朕，朕会让其离开东宫，不干扰你的事情！”
“臣……”
“不要觉得为难！朕在洛阳受到了齐国人的伏击，若非机缘巧合，朕是无法脱困的。你刚刚是不是在猜想，朕怀疑是小六子所为？你怀疑的没错，但不止于此，朕也怀疑太子妃，他们其中必有一人将朕出宫的消息泄露出去了！小六子不会害朕，他没任何好处，但太子妃就说不准了！”
“皇上！”蒋宗宪连忙说，“太子之根甚……”
“朕不用你多嘴，就让你盯着，最好是让她知道朕派人盯着了！她若是醒悟，从此困府不出，朕还是可以不计前嫌。但她若是还那样，该换太子妃就换了吧，薛氏的权势也有些过大了！”
“是。臣省得怎么做了。”
“太子妃最近与周元甲有没有走得很近？算了，就问你周元甲这几日在做什么？”
蒋宗宪应道：“不知去向。”
“什么？”
“薛峥死后薛青园便乱了，周工部去了薛青园守着其妻的土坟数个日夜。六爷去薛青园应该就是去找周工部的。”
刘泷轻摇了一下头说道：“周元甲谨慎惯了，是不会在事成之前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去的。所以，小六子不会从他嘴里得到朕行踪的消息。不知去向……
他深吸了口气，而后说道：“不用找了！他死了！之前宫里要毒害小六子之人必定就是周元甲与太子妃！小六子会容忍太子妃对其出手，谁让她是太子妃呢。但他定是不能容忍周元甲！即使周元甲身患重疾，小六子也得报这个仇，将他给处理了！桑农那里又出了事……朕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蒋宗宪却是不知所以。
刘泷言道：“定是周元甲将朕去了汜水的消息透露给了齐国人，这说明齐国人与他是有联系的。桑农闹事定是周元甲为了将生丝款转接户部而生出的举动，桑农被杀则是周元甲为了灭口而委托齐国人做下的，齐国人很乐意帮这个忙！你就算是抓到了杀桑农的凶手，那也会是齐国人而不会牵扯到小五与周元甲的身上！”
蒋宗宪马上应道：“抓回来的那些人的口供里的确是有提到过他们探查桑农之事时发现了齐国人的身影。但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臣也没有抓到凶手，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所言是真的。”
“以后会有证据的！但不管怎么说，你抓到的人就一定是薛妃与小五派出去之人！小六子不愿意让周元甲活着解释是齐国人所为，让小五与周元甲摆脱嫌疑，所以他一定要周元甲死！即是周元甲不见踪迹，而小六子又是在进宫那天去薛青园找的周元甲，那只能证明……只能证明周元甲被小六子给埋进了那个土坟里了！”
蒋宗宪两眼瞪圆了，他不敢相信刘泷说的会是真的。
其实要知道真相也很简单，开坟看看就知道了。
刘泷马上吩咐道：“派人去薛青园看看！如果周元甲在里头，你就去问问小六子是怎么一回事。周元甲谋害朕，小六子此时想来已经知晓了，他会将此当作功劳一件，是不会隐瞒你的！”
“是。”蒋宗宪又应了一声之后说道：“皇上，有两件事情还请皇上允诺。”
“说！”
“要将人派进东宫深院其实也不难，只要将吏部魏侍郎的人调开，让臣的人在东宫仆役花名册上动些手脚即可。而调开的方法其实也简单，就是让魏景略派人四处寻找太子。所以臣想……”
刘泷言道：“太子看上了王璇玑了是吧？”
“应该是！”
“石奇川的孙女再不好，至少是书香出身。而薛佩……呵呵！朕刚刚说了，到了该换的时候朕是不会手软的！你将王璇玑与小六子在鸿缘楼的事情说给太子听，帮着他出宫寻人即是了！今日是元宵节，看完花灯时东宫宫门也早关闭了，太子是回不得东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