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见来人,心中一喜,知是潜伏卫所的山庄弟子独孤修自已至。他运用传音入密之术,将自身所在方位悄然告知,随后身形一转,步入一旁错综复杂的奇门阵法之中。
不多时,独孤修自寻得暗记,以一套独特而玄妙的步法,穿梭于阵法之间,终至旎啸所在。
“属下独孤修自,参见少庄主!”
旎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只见此人已过四十年纪,身高六尺有余,魁梧健壮,面容黝黑,皮肤粗粝,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历经风霜的沧桑之气。
他微微点头,示意独孤修自随意落座,自己则悠然坐于一块巨石之上。
“你入军营已有近二十载春秋了吧?”旎啸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却又不失威严。
独孤修自闻言,恭敬答道:“正是,少庄主。自十九岁那年起,承蒙三老亲点,将我以假身份安置于洮州卫所,至今已历二十二载光阴。”
旎啸听后,轻轻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未至陕西之前,我已对夏公公、南总兵及两位都指挥使的种种劣迹有所耳闻。情报显示,任星炎、薛志青二人,在洮州、岷州两卫之地为非作歹,不仅令汉人百姓怨声载道,更让蕃人对其恨之入骨。
“而那南总兵,对上阿谀奉承,尤其是对夏公公,更是百般谀媚,甘愿认作义子,此举实在令人不齿。至于夏公公,身为监军,非但不尽其责,反而纵容手下胡作非为,更是令人发指。
“虽然此等事应由朝廷处置,但眼下陕西之地,尤其是凤翔、巩昌、岷州、洮州四卫,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雨,如同人间炼狱一般。而洮州卫、岷州卫两卫所及漳县,更是首当其冲,局势岌岌可危。”
独孤修自听闻此言,不禁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眼中满是对少庄主的担忧。
旎啸轻扬手袖,示意独孤修自落座,随即以沉稳之音,简述当前局势与应对之策。
独孤修自听罢,沉默片刻,心中明了,身为属下,唯有全力以赴就是。
旎啸忽而话风一转,说道:“昔年凉州卫一行,屠公公曾言夏公公性情温婉,为人不错,二人更结下八拜之交。我本欲借此情分,设一局以引夏公公暂避风头,免其卷入即将席卷而来的血雨腥风。至于那南总兵与两都指挥使之流,不过自作孽,不可活。”
言罢,独孤修自身形一震,猛然站起,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急切之光,疾声道:“少庄主,实不相瞒,屠公公乃是遭夏鸿天那奸佞蒙蔽!”
旎啸见说,面上掠过一抹愕然,随即恢复平静。
独孤修自抬头望向天边渐渐沉下的天色,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旎啸微微一笑,温言道:“好,你尽管说来。”
独孤修自遂缓缓铺陈:“月余之前,我亲率一队人马西行巡查,不料遭遇蕃人强盗百余人伏击,麾下兵丁虽英勇,终难敌众,我也败退东逃。百里奔袭,直至洮水东岸,到三岔关附近,方得脱险。
“那时,我已筋疲力尽,饥肠辘辘,眼见夜幕低垂,归途无望,便欲觅一隐蔽之处,暂避一宿。途中,偶遇一异象,数十秃鹫盘旋低飞,便起了心思。
“我循迹而行,至一幽谷,乱石嶙峋间,赫然见白骨森森,触目惊心。初时,我以为乃过往行人不幸遇害,心中悲愤难当。然细观之下,骨骼细小,显是孩童遗骸,我之怒意瞬间化为震惊与寒意。”
他稍顿片刻,语气更加沉重:“我怒不可遏,挥刀掘土,欲寻真相。不料,竟挖出更多孩童尸骨,堆积如山,令人不忍直视。
“此刻,我脑海中闪过卫所中流传的秘辛——夏公公府邸小太监频繁更迭,且常自宫中及藩王处索求,数目惊人。联想到此,我恍然大悟,这些无辜孩童,恐皆是被送入夏鸿天之手,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旎啸听罢,眉宇间怒火中烧,霍然起身,怒目圆睁道:“这夏公公竟行此伤天害理之事,背后定藏有不可告人的惊天阴谋!”
独孤修自亦紧随其后,挺身而立,沉声道:“正是,少庄主。归途之中,我暗自筹备,终在第三日夜幕低垂之时,觅得一隙,窥见那南总兵行踪诡秘。
“我心生疑虑,悄然尾随,只见他怀中紧揣一物,散发奇异之香,且伴有细微声响,虽非亲耳所闻,却似曾在哪部古籍中有所记载,细思之下,方忆起那乃是世间罕见的毒物——巽不蝎。”
“果真是那传说中的巽不蝎?”旎啸目光如炬,急迫追问,眼中精光闪烁。
独孤修自躬身一礼,正色道:“少庄主,此等大事,属下岂敢妄言。”
旎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怒火,待情绪稍定,方缓缓坐下,对独孤修自道:“你且继续说下去。”
独孤修自于是缓缓叙述:“我紧随那南总兵,至一隐秘山洞。洞内幽深,却见夏公公焦急等待,神色紧张。回想起前几日南总兵不在卫所,都指挥使任星炎曾来寻人未果,此刻方恍然大悟,原是夏公公派遣南总兵去捕捉那巽不蝎。
“那南总兵一到,夏公公便急不可耐地询问结果如何,见南总兵手中之物,顿时放声大笑,言及手握巽不蝎与胎仙草,只待寻到蝶玄兔,便可用那九十九名小太监的精血,练成大法。
“据他所说,此法练成,可延寿数百载,功力倍增,刀枪不入,鸟铳难伤,筋骨似铁,宛若天神降世。届时,他便可号令群雄,割据一方,招兵买马,待时机成熟,直捣京城,颠覆大明朱氏江山。”
旎啸听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如此,难怪他频换小太监,皆是因这些小太监多来自皇宫或藩王府邸,身怀朱氏皇族之气。哼,想来这夏公公所修,定是那邪门歪道的残照圣元诀了。”
独孤修自躬身回答:“禀少庄主,是的,那山洞虽曲折蜿蜒,然其内对话却字字清晰。夏公公武功之高强,早有耳闻,是以属下谨慎行事,未敢近身。二人言谈间,确乎提及了那逆天秘法,令人闻之色变。”
旎啸闻言,怒不可遏,霍然起身,厉声道:“想来这夏公公,定是偶然间得窥残照圣元诀之秘,方行此逆天悖道、伤天害理之事。他竟以孩童精血为引,行径之残忍,犹如豺狼饿虎,实乃人间败类,不配立于天地之间!”
独孤修自见说,心中亦是愤慨难平,再次躬身请罪:“属下无能,至今未能探明夏公公秘法之源,也不知其修炼至何种境界,请少庄主降罪。”
旎啸挥手示意不必介怀,转而问道:“此等细节暂且不论,你后来还听到了什么?”
独孤修自答道:“属下还隐约听见夏公公对凉州卫屠公公的满腹怨言与刻骨仇恨,他誓言旦旦,一旦神功大成,首要除去的便是屠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