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知县余子翼求见..\"
县城某座不起眼的民房中,身着黑袍的锦衣卫北镇抚使李若涟脚步轻微,眼神敬畏的朝着面前的老太监颔首道。
眼前的厂公身上虽是兼着御马监提督的差事,名义上可节制腾骧四卫及各地马场草场,但兴许是为了避嫌,早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厂公便将重心和精力放在了\"东厂\"之上,转而将御马监的差事交由王太监代掌。
经过大半年的整饬,眼前的\"厂公\"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地位早已水涨船高,就连在京中以\"精力有限\",不断称病在家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都难以比拟。
\"唔,倒是个聪明人。\"
\"让他进来吧。\"
闻声,正在闭眼假寐的魏忠贤便缓缓睁开了眼睛,朝着面前的北镇抚使李若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旁人不知晓\"厂卫\"内情,但他这位深受天子信任的心腹伴当却是清楚,天子对长期抱病在家,不敢履任指挥使,以免在朝中树敌太多的骆思恭愈发不满。
如若一切顺利,待到山东事了,眼前由天子亲自擢升的北镇抚使李若涟便会顺利晋升为天启朝的新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遵令。\"
身材魁梧的李若涟自是不清楚魏忠贤的心中所想,见其点头应允,便转身出了民房。
不多时的功夫,沉闷的脚步声再响,李若涟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特意换上了崭新官袍的郓城知县余子翼。
...
...
\"下官郓城知县余子翼,拜见贵人..\"
虽说余子翼乃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但因朝中无人,十余年的仕途生涯始终在知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心中所谓的\"文人傲骨\"也早已被现实所磨平。
更何况眼下郓城县的局势岌岌可危,纵使心中隐隐清楚,眼前这面容阴沉的老人十有八九便是被他们文官蔑称的\"阉竖\",但余子翼仍是毫不犹豫的弯下腰,主动放低姿态。
\"余知县免礼..\"
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父母官\",表情淡然如水的魏忠贤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将其唤起。
他\"代天巡狩\",从京师长途跋涉千里至此,可不是为了在这七品县令面前耍\"钦差\"的威风。
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面前的余子翼并未即刻起身,反倒是面色隐晦不定,似是内心在经历着某种难以抉择的挣扎。
\"敢问贵人..\"终于,余子翼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战胜了其余杂念,眸子中也涌现了一抹疯狂。
眼前的\"贵人\"已是他最后的希望,如若他继续对徐鸿儒等人在六家屯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只怕这郓城县危在旦夕。
届时即便他能够侥幸逃过一命,也难以逃脱来自于朝廷的\"追责\";相反,如若他眼下迷途知返,纵使此前曾收受过来自于那些\"烧香人\"的进贡,只怕也没什么打紧的。
顶不济,他也能够捡得一条命在。
\"咱家魏忠贤,承蒙天子鸿恩,奉命提督御马监,兼管东厂..\"
在余子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身着黑袍的魏忠贤自报家门,其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使得厢房中的温度都是为之下降了不少。
\"见过厂公!\"
咚咚咚!
伴随着清脆的叩首声,余子翼欣喜若狂的叩首行礼,引得一旁的北镇抚司李若涟都是暗自撇嘴,心道这些文官们愈发没有骨气了。
但对于余子翼而言,却是全然没有在意李若涟及魏忠贤等人脸上的异样。
如若说他之前还对眼前\"贵人\"的身份有所疑虑,怀疑其是否有能力戳破笼罩在郓城县上方数月之久的阴霾,那么当他知晓眼前的\"贵人\"便是在宫中权柄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大裆,心中最后一丝惊疑瞬间消失。
\"余知县稍安勿躁。\"
\"今日至此,可有要事禀报?\"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魏忠贤径自打断了仍在叩首行礼的余子翼,不阴不阳的嘲弄道。
依着他近些时日的调查,眼前的郓城知县在此地已是多年,手脚也是个不干净的主。
若非知晓当下大明风气如此,眼前的余子翼除了收受些许俸禄之外,又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他早就在第一时间上报天子,将其拿下了。
\"敢叫厂公知晓,郓城县外十里六家屯,有人名为徐鸿儒。\"
\"下官现已查明,此人乃是白莲贼人,平日里妖言惑众,吸纳愚昧百姓,用心歹毒呐!\"
顾不上许多,余子翼赶忙道出了\"徐善人\"的真实身份,不算颤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余知县有心了,咱家早已知晓了。\"
魏忠贤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眸子中却涌现了些许失望。
还以为眼前的\"文官\"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却没想到也仅仅是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这郓城县虽说治所破败,周边也没有卫所驻扎,但好在城中尚且还算安稳,进城打探消息的\"探子\"又早已被自己暗中控制,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那徐鸿儒就算麾下有些人,满打满算也不过数千罢了,又没有攻城器械等物,到时将城门一关,还怕什么?
\"厂公,不仅如此呐!\"
见眼前的魏忠贤颇有些不以为意,余子翼刚刚放松的心弦重新紧张起来,哆哆嗦嗦的回禀道:\"小人为防生乱,特冒死派府上亲随前往徐鸿儒庄子上打探。\"
\"据小人的亲随所说,那徐鸿儒庄子上分明藏有大量甲胄兵刃,且已然与梁山泊的贼人们取得联系。\"
\"厂公,不可不防呐!\"
此话一出,房中的锦衣卫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淡然自若的魏忠贤也是目瞪口呆,喉咙上下不断耸动,吞咽着口水。
他本以为徐鸿儒庄子上不过是些愚昧无知的流民百姓罢了,谁曾想到还与梁山泊的山贼马匪们有所往来?
此外,历朝历代均对甲胄看的极重,一经发现有人私藏便是死罪,这徐鸿儒哪里搞来的甲胄?
这是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