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跟随着那一存在,逐渐飘远,轩辕雪落看到了此时的世界。
那仿佛是未来科幻的城市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城市的主干道上,智能光流步道原本闪烁着的五彩引导光线已经熄灭,行人们身着的智能感应服失去了光泽,脚步戛然而止,脸上还残留着未及褪去的惊愕、茫然,双眼空洞,直勾勾地望向天空,像是被抽离了全部意识。
他们的身体已经失去原本的色泽,化为一片灰黑,僵硬得如同冰冷的雕像,任凭狂风呼啸而过,衣角纹丝不动。
城市公园里,智能游乐设施全部关停,全息投影的虚拟玩伴定格在半空,化作一片片闪烁的噪点。
嬉戏的孩童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手臂向前伸展,脸上的笑容却凝固成诡异地扭曲,童真的眼眸黯淡无光。
旁边长椅上,正通过脑机接口喂食虚拟鸟儿的老人,意识连接中断,手中的虚拟面包屑散落一地,脑电波逸散在空中,化作一缕微光。
原本在低空盘旋、播放着轻柔音乐的悬浮音箱纷纷坠落,音乐戛然而止,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空中交通轨道上,造型流畅、线条优美的悬浮车整齐地悬浮着,反重力引擎停止运转,车窗上映出司机呆滞的面容。
交通信号灯徒劳地闪烁着,却再也指挥不动这静止的交通……
不只是人类的世界,就连花草树木都停止了摇曳,蜜蜂定格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双眼紧闭,野兔卧在草丛,四肢蜷缩,皮毛灰暗,生机全无。
就连河流都停止了流动,水面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涟漪,河底的沙石清晰可见……
好似时间凝固在了此刻,一切都停止在了上一秒,永远无法向前迈进。
“所以,何文猜对了,所有人都是你……不,他猜错了,这一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部分?”
轩辕雪落说出这一猜测之时,就连自己都被震惊到了。
即便是最强的邪神,给它最合适的环境,都不可能做到这一切。
每一处环境的变化,每一个人类的行动,每一只动物的细微反应,每一株植物的生长态势,乃至每一粒微尘的飘动轨迹……
还有那不可思议的科技,完整的文化,多变的语言……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人在操控?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风声,一道仿佛混合了世间万象的声音,如一阵微风,在轩辕雪落的耳边浮现。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干预了世界的一切,但并不是掌控一切……”
听到这个回答,轩辕雪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但她没有着急询问,而是问起了对方的身份:“你是东文?你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声音沉默片刻,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或许曾经是,但如今,我们是这个世界,是世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
难怪它说何文猜对了,曾经的东文早已淹没在了历史中,在他选择拯救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就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成为这个世界本身。
即便这样,轩辕雪落都忍不住感叹,这个人的能力,实在有些强的过分。
“我们并不清楚你、何文、乔勇林是如何来到我们的世界,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但我们很欢迎各位的到来,你们为这个世界带来了转机。”
轩辕雪落不清楚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也不清楚转机的说法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要自己三人去对付那血肉巨佛?开什么玩笑?
但‘东文’却没有向她解释,而是继续用那宏伟却平淡的声音说道:“带上邱雨,离开这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话音一落,轩辕雪落便感觉到自己在急速下坠,意识即将回归身体。
但她心中的疑惑仍然不少,只能抓紧时间问出现在最需要知道的事情:“邱雨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必须带她走?”
那道声音也是最后一次回答了她:“没有任何秘密,带她走吧……”
声音依旧平淡,可轩辕雪落却从中听出了一抹决绝,心中顿时一凛,她隐约明白了。
东文,或者说这个世界,不是那血肉大佛的对手,但他要孤注一掷了!
意识瞬间回归,轩辕雪落大喝一声:“何文,帮我找到邱雨,她就在那怪物的身体里!”
她的声音几乎与那怪物的吼声同时响起,好似先前目睹血肉大佛,以及在世界上空的交谈,全都不存在一般。
何文瞬间反应,虚物质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眨眼间便从摊成一坨的怪物身体中穿透而过。
他的眼神也从凝重转变为了惊讶。
难怪最开始没有察觉到邱雨的存在,因为在怪物的体内,竟然还存在着一方世界!几乎就是先前那地狱的翻版。
而邱雨,正被囚禁其中,成为打开世界的防火墙,阻拦世界意志真正发挥力量的障碍。
“乔老大!”
乔勇林秒懂,迅速将自己的身体缩小,朝着怪物的方向飞射而去,在即将接近之时,猛地展开维度掌控领域,与对方的世界碰撞在一起!
虚物质顺势跟上,从领域之中喷吐而出,在世界的屏障之上开了一个小洞。
对于乔勇林的能力来说,这便已经足够了!
小洞被他吞入领域之中,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变得无比巨大!
一道倩影迅速从张开的裂口中飞了进去,正是轩辕雪落。
她全身裹挟着白色信仰能量,对周围的污染能量不管不顾,毫不犹豫地朝着被囚禁在世界中心的少女奔去,将其牢牢抱进怀中,仿佛抱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怀中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原本灵动的面容此刻满是憔悴,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轩辕雪落的心。
即便她清楚,这一切的情感或许都是那个 “东文” 的影响之下的结果,是虚假的,但对于从未真正珍惜过任何人的她来说,此刻对邱雨的这份情感,让她无比珍视。
轻轻抬手,擦去少女眼角的泪珠,柔声说道:“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说罢,她抱紧邱雨,转身朝着那个巨大的洞口飞去,白色的信仰能量在身后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尾,用自身将污染能量阻挡在外。
径直飞入高空,下方那摊怪物残骸依在怒吼,在散发恐怖气息,接引宇宙之中的血肉大佛降临于此,可轩辕雪落此刻心中只有怀里的邱雨,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邱雨在离开怪物体内的下一秒,整个世界猛地颤抖了起来!
大地在撕裂!山峦在崩塌!海洋在沸腾!那是整个世界在发出怒吼!是它在向那不可战胜的敌人不屈地抗争!
而此时,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消散,化为点点蓝色粒子,朝着某一方向汇聚。
城市的高楼大厦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刹那间崩解!破碎,砖石、玻璃化作齑粉,继而成为闪烁的蓝光;街道上的智能光流步道,光线熄灭后,材质本身迅速瓦解,蜿蜒成一道道星河流向远方;那些静止的行人们,身体也逐渐虚化,衣物、肌肤、骨骼依次分解,最终只留下一团团幽蓝的微光,融入那奔涌的粒子洪流之中……
何文如今也已经明白了,为何在自己的探查中,无论是哪一种科技,都如同儿戏一般,只停留在表面,只有一个外壳。
轩辕雪落也明白了,为何自己陪邱雨在学院中上了一周的课,却没有一节与技术相关的课程,图书馆也不存在相关的资料。
同时也明白了,为何世界的一切都如同一场话剧,无论是圆滑的政客还是精明的商人,全都如孩童般单纯。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东文编织的幻象,一场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美梦,一场东文送给自己所爱的破灭世界,一份珍贵的礼物……
随着蓝色光点逐渐汇聚,下方真实的大地也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无数的废墟见证曾经的繁华,断壁残垣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扭曲的钢筋如狰狞的怪兽之爪,从废墟中突兀地伸出。
倒塌的高楼大厦横七竖八地堆积着,像是巨人崩塌后的残骸,瓦砾与尘土堆积如山,掩埋了曾经的街道与建筑。
大地上布满了战斗的痕迹,深浅不一,其中埋葬着无数人的骸骨,诉说着曾经遭受的沉重打击。
河流干涸,河床干裂,一道道裂痕犹如大地的皱纹,纵横交错。
河床上布满了各种废弃的机械残骸和扭曲的金属碎片,那是外星文明入侵时留下的痕迹,它们见证了曾经的腥风血雨。
这才是世界真实的样貌,不存在美好,不存在极乐,只有血淋淋的现实,无情地摆在眼前。
就连先前还不断向宇宙祈祷,祈求伟大存在降临的金色怪物,都停下了高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此刻却没人嘲笑它的选择,或者说,让它活到现在,见证真实的一切,就是对它最大的惩罚。
下一秒,恐怖威压弥漫天地!淡蓝色的光晕重新出现在了世界的上空,宛如一轮蓝月,毫无保留地将自身强大的力量散发而出,目标直指太空中不断逼近的恐怖存在!
这便是他说的转机。
在吞噬了那异世界的邪神之后,为他赋予了从前不具备的能力——归一。
这才让他具真正具备了与那觊觎这个世界的血肉巨佛抗衡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