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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困秦 > 第87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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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星辉透过木窗照耀在他惨白的面容上,看得我心碎欲绝。

“阿冉,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握着他的手放至脸颊边:“我们的婚期已经这么近了,你说过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你说过要带着我四处去游玩的。”我泪如雨下地呓语着:“难道你要食言吗?”

“你快点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以后一定不惹你生气,一定不在背后骂你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任性,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我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你说得对、我就是蠢笨、我就是没有心!”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流淌,往事种种全都浮现在我脑海里。

他纵身救我于马下,他细心标注的竹简,他暗中相送的药品,他在太后面前为我的周旋,兰苑相救同义渠王的争锋,远走蓝田时他久久伫立的孤影…

阿冉、阿冉、阿冉!

你究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多懊悔吗!

我将头靠在他头边,他的呼吸时而平稳时而局促,每分每秒都扎得我椎心泣血。

这黑夜那么漫长那么冷寂,我不要一个人孤单的等待,你赶快醒过来,赶快醒过来啊!

昏睡了一整夜后,魏冉依旧没有要醒转的迹象,但好在汤药还是能够喂得进去。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榻边,不眠也不休,不吃也不喝,他痛我便陪他一起痛,他苦我便陪他一起苦。

直到第二日傍晚,白起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冲进屋里拉着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将我拖至了院中。

“媛儿,你非要将自己的身子也熬垮不可吗!”他眉目紧拧着,满面焦急与担忧:“阿冉醒来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他只会更加难受与自责的!”

“他拼尽性命救你,不是为了看见你如此糟践自身的。”白起捏着我的双肩,俯下身轻声规劝着我:“你只有先将自己保全好,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他啊。”

“可是我真的食不下咽寝不成寐啊叔白,我后悔死了,我懊恼死了,我若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咸阳,或许就不会给他惹这么多麻烦、不会让他为我受伤了…”我说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噎起来。

“媛儿,这怎么能够怨你呢,谁都没有预料到你会被义渠王擒住。”白起心疼地望着我:“说来也怪我大意,当时只顾着恋战,竟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的叔白,我之所以会被义渠王擒住,是因为混乱中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解释道。

“看清楚是何人了吗?”白起大惊失色,急急问道:“如此恶毒,其心可诛。”

“没有,事情发生的突然,我根本来不及看。”我摇了摇头:“可会这样恨我的人,除了文楚,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

不待我话说完,白起便神色冷峻气势汹汹地要往外走去,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立即一把抓住了他。

“叔白你别冲动!”我拽住他:“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这样贸然前去,并不能将她怎么样的!”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你也就罢了,竟还如此阴险地想取你性命!实在让人忍无可忍!”白起依然愤怒着要往外冲。

“不可叔白!”我死死拖住他:“她毕竟是公主之身,况且又死无对证,你会吃亏的!”

“媛儿你放开我,若再不敲山震虎,她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不行啊…”

我们在院内拉锯着,白起许是怕伤到我,不敢奋力挣脱,一时间竟僵持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厉喝突然从院外传来,惊得我和白起双双顿住。

“武安君。”阿稷带着叶阳公主从院外缓缓走进:“还不快放开孤的舅母。”

他神色凶戾,视线冷冷落在我们二人拉扯的手上。

我收回拖住白起的手,俯身向他们行礼道:“大王万安、叶阳公主万安。”

“臣白起参见大王,大王万安。”白起也跟着拱手道:“叶阳公主万安。”

“免礼。”一瞬之后,阿稷面无表情地说道,叶阳公主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大王驾临所为何事?”白起率先问道。

“孤来探望舅父。”阿稷冷声说着,目光向我探来:“听闻他伤势颇重,还未醒转。”

“多谢大王挂怀。”我再次屈膝行礼,心中却不由地慌乱起来,他应该不会在此时伤害魏冉吧。

我答完这一句后,气氛突然莫名地冷场下来,四人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

“义渠王暴毙庆阳大乱。”良久后,阿稷忽然看向白起:“武安君,孤命你速速至云阳关与司马错汇合,北上覆灭义渠群贼。”

“司马将军何时去了云阳关?”白起不解地问道。

“昨夜。”阿稷答。

我猛地想起被义渠王擒住时,阿稷看向司马错的神色,果然,那三番两次泄露我和魏冉白起之事的,就是司马错。

阿稷屡屡旁若无人地夜潜我的县主府,作为掌管城中宵禁统领的司马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不仅知晓地一清二楚,甚至还为他效忠的君王提供了便利。

义渠王以为凭我为质,就能救得了他两个儿子,孰不知到头来皆是功亏一篑罢了。

他的孩子们,或许早就魂断司马错之手了。

“是,白起领命。”叔白拱手作答后,却忧心忡忡地向我看来。

“不必担忧我们。”我知他心中所想,奋力挤出一丝笑容:“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阿冉的,只是你独自征战在外,千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好。”白起颔首,眼圈突然泛起红来:“我一定会记住媛儿的叮嘱。”

我们都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突然,不舍与落寞之感油然而生,可王命如何能够违抗,现下阿稷与叶阳又都同在,甚至连话也不能细说。

“那我就先走了。”叔白留恋地再度看了我两眼,又向着魏冉的屋中望去,最后对着阿稷拱手道:“白起告退。”

阿稷则面色如常地点头默许。

直至白起的身影消失不见,阿稷才淡淡地对我说道:“还请舅母带领孤同虞儿去瞧瞧舅父。”

“是。”我微微欠身,领着他们向屋中走去。

“对了,孤临出门时,将司药局上贡的秘药落在章台宫了。”阿稷在屋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叶阳公主:“那药于外伤疗效甚好,有劳虞儿替孤走一趟了。”

叶阳公主的表情有刹那的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她冲着阿稷盈盈一拜:“是,大王。”

话毕后,她转身袅袅地出了院门。

我立时僵在了门口,刚迈过门槛的一只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舅母先请。”阿稷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大王稍等,臣女先去唤婢子煮些茶来。”我垂下头说着,避开他企图往外走。

“不必了舅母!”他语气骤然冰冷,抓住我的手腕便将我扯入了房中,随即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大王!”我惊恐地叫他,却被他使劲抵在了门上。

“舅母,你同武安君依依惜别的时候,可曾想过尚还躺在榻上的舅父啊。”阿稷回头望了一眼仍处于昏迷的魏冉,接着伸手捋了捋我鬓边的发丝。

我闭眼往后退去,却因被门抵着退无可退,只得艰难地转过头去:“大王,请您莫要再羞辱臣妇。”

“羞辱?”他捏着我的下颌迫使我面向他:“和白起拉拉扯扯不是羞辱,同孤说两句话就成了羞辱了?”

“臣妇与白起至友之交清清白白,阿冉是知晓的!”我皱眉驳斥着他的话,奋力想挣脱他的桎梏,却被他压的更紧了。

“清清白白?孤怎么瞧白起看你的眼神,似乎不那么清白呢。”阿稷低头在我脖颈间放纵地轻嗅着。

“大王!”我大惊:“臣妇是您的舅母!”

他终于抬起头来,却恶趣味似的勾起了唇角:“媛儿,你一口一个臣妇,叫的可真顺畅啊。”

“怎么?你已经和舅父行了周公之礼了?”

我瞬间面如土色,他竟然说出这种浑话来!

“你胡说些什么!”我吼着他:“阿冉不是那种人!”

“是吗?”他嗤笑:“连自己外甥的女人都能惦记,舅父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怒气上涌,我开始口不择言起来:“莫说是没有,即便是有又如何?我们夫妻间的床第之欢,莫非也要向大王一一汇报不成!”

“闭嘴!”他凶狠地斥责我,同时伸手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他癫狂的模样吓得心惊,只紧闭双眼承受着他的怒火。

“没关系。”他忽然又冷静下来,捏着我脖子的手开始肆意抚摸起来:“孤说过,孤允许你暂时投入他人的怀抱。”

“孤会将舅父所拥有的一切,慢慢地都收入囊中。”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往下,最后停在了腰间:“也包括你,孤的舅母。”

我惊惧地看着他,他真的疯了。

“姑娘!姑娘!您在哪儿呢?”云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霎时间为我带来了希望的光芒。

我再度用力挣开阿稷的束缚,好在他也松手放开了我。

我慌张地跑向榻边,颤抖着握紧魏冉的手,随后对门外喊道:“我在这里面!”

阿稷瞥我一眼后,兀自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姑娘!”云月推开门:“奴婢做了您最喜欢的桂花糕,您这样不吃不喝是不行的,就算是为了侯爷,多少也得用些…”

云月的话在看见阿稷后尽数憋了回去,她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大王万安。”

阿稷就这样任由云月跪着,也不唤她起身,只低低问道:“怎么?你们县主竟不吃不喝地照顾国相?”

云月不安地瞧了我两眼,接着再度叩首、忐忑地答道:“是。”

阿稷冷眼向我盯来:“孤瞧这桂花糕做的很是不错,送去给舅母尝尝。”

云月闻言,立即起身想将桂花糕给我端来。

“站住,孤让你起身了吗?”阿稷冷冽的声音响起。

云月微颤,立即再次跪下膝行着向我而来。

“云月!”我惊呼着扑向她,转头怒视着阿稷:“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怎么能这么侮辱人!”

“这算什么,你若再做出这副茶饭不思的姿态来,孤有的是方法折磨她。”他冷笑:“请用膳啊,舅母。”

他真的变了。以前那个清俊温柔、从不苛责他人的少年,在他的身上已毫无影踪。

云月憋红着脸,眼中蓄起了大颗大颗的泪水,端着托盘的手颤抖着,直摇得碗碟叮咚作响。

她有什么错啊!她不过是心疼我,满心欢喜地做了美味的糕点,想拿来规劝我保重身体而已。

何以要受他这番侮辱啊!

我抓起碟中的桂花糕往嘴里塞去,往日清甜绵软的点心,此时吃起来味同嚼蜡。

我与云月互相望着,渐渐都哭了出来。

“起来!”阿稷突然大喝一声,惊得云月一个激灵。

我们搀扶着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走向榻边。我看着魏冉苍白的脸委屈极了,我多么希望他立刻醒过来!立刻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王,华容县主。”

正当我们四下无言之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叶阳公主万安。”我和云月向她行礼。

“华容县主安好。”她点头致意,狐疑地看了看我和云月,向着阿稷走去。

“大王方才说的可是这盒药膏?”叶阳公主将手中的药盒奉给阿稷。

“正是。”阿稷接了过去,起身向我走来。

“舅母,舅父的身体还请你仔细照料,但也要记得多多顾全自身,否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阿稷意有所指地说着,伸手将药盒递向我。

我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欠身行了礼:“多谢大王与公主前来探望。”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叶阳公主客套地回应着。

“走吧。”阿稷对叶阳公主说道,随即转身大步跨出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