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千百瑝珑军组成的幽灵战阵,牢牢的屹立在残象潮中。
刀锋所过之处,残象皆倒。
他们整齐有素,杀气冲天。
瞬间便对上飞廉之猩。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飞廉之猩的步伐迟滞了。
以弱胜强,以阵胜寡。
千百年前如此,千百年后亦复如此。
在这股气息的鼓舞下,越来越多的人汇入抵抗残象潮的军队里。
城墙上,炼风如遭雷劈般,怔怔直立。
他呆呆的望着战场上的这一幕,一股熟悉感觉扑面而来。
共鸣者,可以感知和共鸣频率。
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也总是满心疑惑。
为什么记忆中自己曾经很强,强到就连鸣钟之龟也能和同伴讨伐。
而有时又很弱,弱到轻波级的杂鱼他都要避开。
他总觉得,自己是失忆了。
华胥研究院的报告中,的确有共鸣能力副作用是失忆的情况。
只是,每每聊起过往时,朋友们在结尾总会嘲笑他一番。
时间久了,就连他也不信任起自己来。
总是这样,任凭心中有千古豪情。
一到用时,却总觉无力。
直至,看见此刻。
他才终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疑惑。
古瑝珑军的频率一直在这片大地上流转,而他,正是感知到这道频率的共鸣者。
那些在他脑海中无法忘却的回忆,正是古瑝珑军辉煌的过往!
战场中,瑝珑军气势喧天。
城墙上,两道热泪从炼风眼角落下。
那些记忆,再度于他脑海中激荡!
这份频率,再度于他心胸中共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蓦然握紧双拳,双目凝聚华彩。
“溯洄雨中残象生,今日方知我是我!”
在身边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气势猛地拔升,周身有华光绽放!
轻抚腰间长刃,兵器无声,只是震颤不止。
炼风从高耸的城墙一跃而下。
朝着眼前受伤的怒涛级残象。
于空中拔刀斩落。
锋芒毕露的刀光,犹如乍现之雷霆,夺目璀璨。
刀光中,篆刻着时间的嗟叹。
这刀也太利,行至落处。
裁的残象两分,切的雨幕零落。
一刀,斩断怒涛!
他纵情长啸,声音飘入钟声的洪流中:
“残象猎人炼风,前来助战!”
……
幽灵的诞生,仍然没有止歇。
燎照之骑的破碎之处,点点金芒消散。
战场上煎熬的士兵里,有人望着身前忽然疑惑:“焚焰花?”
不知何时起。
一朵朵桃粉色的焚焰花,蓦的扎根在战场之中。
它就这样从众人的眼中出现,向着阴沉的天空海,向着铺天盖地的残象潮。
焚焰花中,有人影现。
有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永远……永远……不会停下!!!”
“夜归不亡,今州长存!!!”
一个个夜归战士的幽灵,于焚焰花中塑身。
他们高举战兵,周身缭绕着犹如焚焰花粉般的奔腾的火焰。
溯洄雨的黑夜里,点燃了一盏盏明灯。
这灯火照亮了残象潮,光芒直刺入天空海。
这一刻,人性的光芒熠熠生辉。
无法阻挡,无法泯灭的,是贯穿一切的意志!
在鸣式的增幅下,溯洄雨是如此之强,复现出的幽灵是如此之真实。
他太过真实。
真实到战场上,复现出的幽灵身边。
一名满身血污的年轻人,只能怔怔的朝面前幽灵伸出手。
他轻声呢喃,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颤:
“哥哥?”
景明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想到,失去的过往居然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颤抖的手臂伸向面前的幽灵。
一如千百个夜里,他在梦中所做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手掌再也没有穿过梦中的幽灵的身体,落空。
它沉甸甸的落在溯洄雨中幽灵的肩上。
逆流的暴雨中,唯有眼泪向下。
景明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这个向来顶天立地的年轻人的眼眶。
泪水中,雨幕下。
望着面前的幽灵,他擦去脸上血污与泪痕,终于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哥哥……我们终于能一起并肩作战了……”
瑝珑军、夜归军,还有更多活着的人,是老练的战士,是稚嫩的新兵,是普通人……
齐齐朝着残象潮,发起冲锋!
战场中央,飞廉之猩仰天咆哮,双拳捶在胸膛,震声嘶吼。
只是这一次,它的威压再也无法迫近了。
它所面对的,是一座屹立在时间长河中不灭的城池,是贯穿了始今的过去现在之人。
瑝珑……今州……
自悲鸣之始,自建立之初,可有哪一刻,没有鲜血?
这偌大今州城的基座下,可有哪一寸,没有尸骨?
尸骨无言,但却长存。
死者的煌煌之灵,化作频率,从未离开这片土地分毫。
只是等待着一次落幕。
只是等待着一个雨夜。
如今,最终的时刻已经到来。
震天的喧嚣中,一直势不可挡的残象潮。
退了。
潮水不会湮灭,只会消弭。
残象不知恐惧,只有杀伐!
吟霖、炼风、桃祈、维里奈、凌阳、炽霞、丹瑾……
还有更多更多叫不上名字的共鸣者和普通人……
更多就连名字也已经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幽灵……
共同组成了一把杀伐的战刀。
溯洄雨中诞生多少,这把刀便斩去多少。
不外如是。
要杀到它们退无可退,杀到剩余的残象就连瞥一眼今州城门,都会畏惧的颤抖。
这场战斗,才算完结。
鸣式再强,力量终归有限。
逆转的雨中,一名名士兵拄着武器半立着。
无数道目光扫视着战场的中央,唯一的海啸级敌人,飞廉之猩半跪在地,破碎成漫天的青芒。
不知是谁,举手高呼:“胜利了!!!”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庆祝着胜利的到来。
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还活着的人彼此搀扶,如归家的游子般朝着城门走去。
战场上,一个个幽灵身形逐渐黯淡。
生者有生者的港湾,死者有死者的归宿。
景明望着眼前逐渐黯淡下去的幽灵,久久无言。
他就这样落寞的站着。
直到幽灵的身形消失在雨中,他才愕然抬头,耳边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
幽灵不会对答,只是复刻着过往的自说自话。
这声音来自多年之前,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说:“弟弟,我无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