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振有一点儿委屈地说:“我带他去过酒吧了。他想干什么让他自己谈呗。”
马东梅说:“他要是自己说得明白,还要你这个翻译干嘛?”
魏振支支吾吾地说:“那些姑娘都喜欢来直截了当的。可田中还老要聊天营造氛围。有些话真的不好翻译。”
马东梅说:“不好翻译,你就直接带着他去干啊。”
魏振一头雾水地问:“干什么?”
马东梅干净利索地说:“你带着他去工厂安排你去的地方,干一条龙。”
魏振偷偷地看了一眼马东梅。
马东梅说:“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那都是营销手段,别人用来营销你,你也可以用来营销你的客户。”
魏振不吱声。马东梅扽了一下一直攥在她手里的系挂坠的绳子厉声问道:“你听见没有?”
魏振吃疼地说:“你弄疼我了。”
马东梅不理睬魏振,又勒了一下说:“你听见没有?”
魏振扭脸看了看马东梅,看见马东梅眼里热辣的目光,不由得点了点头。
季总、陈淑娜陪同外宾在国内考察了两周后回到北京。季总很少长时间离开公司,深入跟进一个具体项目。这回,季总全程陪同巴西外宾考察了江苏的汽车制造厂和浙江的摩托车制造厂,足见她对巴西分公司成套机电出口项目的重视。
于建学、何洪利和段云峰作为中方陪同人员也全程参与了有关商务会谈。考察行程结束后,陈淑娜、于建学和何洪利出现在了业务三部的办公室里,段云峰继续在南方出差,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到北京。
何洪利像换了一个人,显得非常积极。他主动请示陈淑娜如何准备会议备忘录,如何跟进在会谈中尚未落实的业务方面的细节。他比陈淑娜年龄大几岁,又自负是专家级翻译。他的这种积极,更像是一种自我表现,向陈淑娜传达俯首听命的信息。
每一次他抱着一堆文件亦步亦趋地走近陈淑娜的办公桌请示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努力在脸上堆出一些笑容。陈淑娜也赶紧站起来,换上一副笑脸,一口一个胡老师地耐心听何洪利说一些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啰嗦话。
就在何洪利汇报完工作,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不见了,各自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开了。
贾勇给陈淑娜和于建学敬茶的环节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陈淑娜和于建学都喜欢喝茶。以前,贾勇都是等他们到了办公室以后现沏现泡。陈淑娜常常等不及茶泡好,就端起杯子品一口。茶水很烫,陈淑娜不说自己心急,她会一边甩去杯盖上已经液化的水蒸气,一边笑着埋怨贾勇说:“这么热的茶,你要烫死我啊?”
这次陈淑娜和于建学从南方考察回来后,贾勇估摸他们早上快进办公室之前,就把茶沏好放到他们的办公桌上。陈淑娜坐到办公桌边,习惯性地端起茶杯的时候,喝到的茶水温度很合适,不冷不热。但是,他们师徒之间围绕着每天早上第一杯茶的交流没有了。
陈淑娜、于建学和贾勇的脸上都表现得很平静,话也不多。陈淑娜没有再给贾勇安排新的工作。贾勇每天不管陈淑娜在不在,都埋头学习。考虑到自己能不能去巴西现在成了未知数,贾勇学葡萄牙语的热情也消退了不少。他又看起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考试的辅导教材,准备把还没有通过的一门考试尽快考完。
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坐在贾勇对面的何洪利,用一支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旧笔,在贾勇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贾勇抬起头,看见何洪利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
何洪利说:“日子不好过了吧?”
贾勇面无表情,没有接他的话茬。
何洪利说:“这回没有让你参加陪同巴西外宾,你怎么想?”
贾勇说:“两个巴西外宾,咱们公司有五个陪同人员,足够了。”
何洪利一边用笔点着贾勇,一边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打哑谜?你这样,还想不想让我帮你了?”
贾勇说:“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何况我呢?就看您想不想帮我了。”
何洪利惋惜地叹了口气说:“季总和陈淑娜在对你的使用上出现了分歧。”
贾勇像聊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似的说:“领导们之间的分歧不会在咱们面前表现出来吧?”
何洪利说:“艾乌勒在一次会谈中问过,将来华艺国贸公司巴西分公司的常驻人员有哪几位?季总回答说,有我、你和段云峰。陈淑娜当着艾乌勒的面儿纠正季总的话说,肯定有我和段云峰,你还没定。陈淑娜敢这么明显地顶撞季总,我也没有想到。
“我觉得,对你的工作安排,她们私底下肯定讨论过,但是没有达成一致。季总想借艾乌勒这一问,把分歧公开化,压陈淑娜同意她的意见。可陈淑娜没有买季总的账。”
贾勇尴尬地笑了笑,又低下头看书。
何洪利说:“你是个读书的材料。我这么眼看着,你的葡萄牙语水平在提高。你离我这样的翻译水平还差得远,不过以你现在的水平,你在巴西独立生活已经一点问题没有了,一般的生意交流也不成问题。
“葡萄牙语在国内的应用面很窄,这就是为什么国内学葡语的人少,葡语人才少的原因。要是不能去巴西,你学葡语也没什么用,就是浪费时间。虽然我一句葡语也没有教过你,但从你学葡语的劲头看,你能学得出来。惺惺相惜,我还是挺想帮你的。”
贾勇像是听进去了何洪利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脸的苦涩。
何洪利说:“我观察,读书好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人,目标特别明确,他们也谈不上热爱学习,学习对他们来说甚至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是,他们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些人把读书工具化了。他们对自己要求严格,甚至可以说,对自己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