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被他这样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移开了视线。
恒景一愣,不禁嘴角微抿。
她这些天心情都不怎么好,晚上睡觉时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正因为知道,心底才更抑郁。
所以,方才乍然见她向他展露那般灿烂的笑颜,他才觉得意外,但又掩不住心底的喜悦。
只是,那样的笑颜也不过转瞬即逝。
她又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
一直忍不住注视着他俩的谢语盈:“……”
喂喂,你们两位是什么意思啊!
方才明明温情得仿佛这里是什么鲜花遍地的花园,现在怎么又给她整西风飘飘这一套!
女人的脸都变得没有你们快好么!
“都督!”
突然,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一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年轻男人突然快速跑到恒景身边,笑容灿烂得仿佛盛开的向日葵,“属下把井里的女子都救出来了!是属下发现井下面有个机关,可以同时让好几个女子坐在一块木板上拉上去!咱们这才能那么快把那些女子都救出来!”
说完,一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自家都督,求表扬的心情都快溢满整张脸了。
时颜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张抑说的,那句她不给恒景牵小手的话好像就是出自这个男人嘴中。
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钱甚多罢?
嘴角不禁下意识地抽了抽。
恒景现在心情可不怎么美好,看到这张讨人嫌的脸,就更不美好了,脸色猛然一沉,看了他一眼就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钱甚多:“……”
他被都督瞪了吧?他绝对被都督瞪了!
啊啊啊,为什么啊!他明明完全在按照都督的命令做事啊!而且还超常完成了呢!
就在这时,钱甚多感觉身旁有一道……甚是一言难尽的眼神在看着他,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他们夫人!
钱甚多虎躯一震,有些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夫人,你是不是又不给都督牵小手了?”
时颜:“……”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跟在恒景身后走了过去。
这二货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难怪恒景在面对他时,总没有好脸色。
感觉自己似乎被两个主子嫌弃了的钱甚多:“……”
有种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的感觉呢qAq
此时,被救了出来的女子都缩在一个角落里,见到这满院子的狼藉,都又惊讶又恐惧。
她们已是如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她们吓得心胆俱裂。
“夫人!”
突然,一个轻柔的女声带着哽咽响起,时颜循声看过去,就见穿着一身月牙色衣裙、头上的发髻都已是凌乱不堪的关娘子从一群女子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时颜身边,“噗通”一声跪下。
时颜一愣,连忙蹲了下来,要把她扶起。
“夫人,我知道,夫人一定会来救我的。
夫人,我做到了是吗?我身后的姐妹,从此就能离开这个魔窟了是吗?”
看着女子柔美的脸上掩不住的坚强和坚定,时颜心头一柔,主动握起她的手,嘴角微扬轻声道:“是,你做到了,你很勇敢。”
这次让关娘子充当诱饵的事,时颜在事前已是告诉了她,并告诉她,若她不愿意,她可以找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人假扮她生活一段时间。
只是,当初那群人拐子近距离与她接触过,这世上又不可能找出与她完全相似的另一个人,找别人假扮她的话,很容易被拆穿。
时颜以为,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会愿意答应这种事,谁知道她犹豫了不过半天,就应下了。
她告诉时颜派过去的人,她不想这天底下还有其他女子经历如她一般的噩梦,而且,她相信,不管如何,夫人都会保护好她的。
听到时颜的话,关娘子一直忍着的泪水顿时如雨水一般落了下来,只是,嘴角依然忍不住微微扬起,眼里带着重获新生一般的璀璨光芒。
看着她眼中满满的信任和敬重,时颜微微一愣,突然有些晃神。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
先前那些追随她的人,每每看向她时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只是,她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
所幸,她这一回,还是护住了面前的女子。
她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恒景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时颜,转头看向依然一脸茫然的大理寺卿,淡声道:“司马卿,我请你过来,是因为我夫人与我说,她有一个朋友被一个拐卖团伙拐走了。
我夫人的朋友被拐走时,恰好被旁人看到,我夫人这才追到了这里来。
我担心我夫人遇上拐卖团伙,会遭受不测,这才特意请人把司马卿和裴侍郎请过来,并向你们借人。
毕竟,你们知晓,以我的身份在这望京城附近活动,是多有不便的。”
早在听到恒景说到拐卖团伙时,司马卿就一震,忍不住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黑着一张脸不言不发的韩修临三人。
心下却也立刻明白了,这恒都督为什么独独请了他和裴侍郎过来。
朝堂上的人,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追随了某一个派别,但也有只想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不想攀附权贵的。
他和裴侍郎,都属于这样的人。
要说他们完全不怕韩家和韩太傅,是假的,但恒都督来找他们时,完全没跟他们透露这件事跟韩家有关!还特意说事态紧急,请他们多带一些人手过来。
而这些他们带过来的人,这下子,无疑都成了这件事的证人。
若这庄子里真的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怕这个秘密,今晚过后,就不再是秘密了。
时颜忍不住抬头看着身边清冷俊美的男人。
这男人,确实是强得有点过分,如此的心思缜密,从容不迫。
想来也是好笑,她先前见到世间少有的人才,都会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把他收为已用。
唯独对着恒景时,总是心生犹豫,甚至,生出一丝近亲情怯般的惶恐。
也许是因为这男人太强了,强得单凭他自己一个人便可以独当一面,她只怕自己驾驭不了他。
又也许是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在她心中,就是不一样的。
恒景说完,便上前把时颜扶了起来,淡淡道:“既然我夫人已是成功救出友人,我与夫人便先行离去,接下来,应该是司马卿和裴侍郎的工作了。”
边说,边紧紧握住了时颜的手,再也没看四周围一眼,就往外走。
如今这院子里这么多人证,又有裴严留下坐镇,他倒是不担心韩家还能跑了。
时颜不自觉地一直看着他,直到,两人快要走出这个庄子时,才忍不住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亲自过来。”
恒景一愣,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你在这里,我自是要过来。”
那般的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说着,眼眸微暗,“我已是准备好了一切,若是司马卿和裴严还不来,我就会带人进去。
可是这样的话,韩圻年定然会以谋反罪指控我,到时把你救出来后,只怕就要立刻离开望京,回我先前的驻地淮北。
这般颠簸流离,定然会让你更遭罪,所幸,司马卿和裴严及时赶来了。”
时颜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已是想得那般深入。
连被指控谋反,紧急离开回淮北这个可能性都想了。
然而,便是事情真的到了那地步,他想的也只是,这般颠沛流离会让她遭罪。
他定然有自己的计划,若他不是亲自来救她,他完全不用打乱自己的计划。
她自认没有拿多少真心去待他,她何德何能,得他这般全心对待。
时颜不禁垂了垂眼帘,再次抬起来时,眼里带了丝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紧张,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道:“都督,你先前说,我有任何需求,都可以与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