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江市公安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三百余名市民举着“还我英雄”的灯牌在广场上聚集,LEd灯的红光透过雨幕,将整栋建筑染成诡异的血色。徐麟站在六楼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攒动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胸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祭坛崩塌时的灼痛。
“徐警官,督查处的问询通知。”实习生小林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封口处的火漆印着“机密”二字,“不是因为擅自行动,是有人举报你在爆炸现场私藏证物。”
徐麟转身时,警服上的血迹还未完全洗净,暗红的斑点在日光灯下发着冷光。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监控截图里,他正弯腰捡起一枚戒指,金属戒环上扭曲的符号在灰烬中泛着微光。那是占卜师断指前塞给他的遗物,内侧刻着“1900.7.15孤儿院纵火案”——这个日期像根细针扎进他的太阳穴,伴随而来的是零碎的火光与哭喊。
“砰——”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徐麟冲到窗边,只见穿校服的少女抱着纸箱撞破警戒线,保安的呵斥声中,几百封手写信如雪花般散落。“是当年失踪案受害者的孩子!”小林蹲下身捡起信纸,声音突然发颤,“信里说她父亲托梦,让您检查档案柜第三层……”
档案柜的锁孔歪斜着,金属片上还挂着新鲜的划痕。徐麟的手指刚触到第三层的档案袋,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二十辆黑色轿车如潮水般涌进广场,车顶的警灯在雨幕中划出冷冽的光弧——不是市局的制式车辆,领头车的引擎盖上,印着从未见过的衔尾蛇标志。
“徐麟!”督查科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现在请你配合调查,关于7月15日爆炸现场——”
他的话戛然而止。徐麟已经扯开档案袋,半张焦黑的照片落在桌上:二十年前的圣诞夜,现任局长正将一份文件塞进焚烧炉,火光中“永夜地产开发协议”的标题清晰可见。这行字像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徐麟脑海中关于十年前失踪案的记忆——现场遗留的碎纸片,边缘焦痕的纹路与照片里的完全一致。
“哐当——”
局长办公室传来枪响。徐麟冲出去时,老上司正靠在窗边喘气,领带歪在锁骨处,右手持枪对着天花板,烟灰缸里飘着半张烧剩的信纸,边缘焦黑的字迹拼成“监听”二字。
“停尸间,第七号案件证人。”局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擦过徐麟的警号,“他们要灭口。”
殡仪馆的停尸间像座冰窟,推车上的白布下露出半截手腕,内侧纹着和“恐惧之神”祭坛相同的回路符号。徐麟掀开白布时,尸体的瞳孔突然收缩,浑浊的眼球表面倒映着市局大楼的监控摄像头,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无数只眼睛,正从各个角度注视着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敏的短信只有三个坐标。他赶到城中村时,陈阿婆的破屋亮着盏摇晃的白炽灯,老人蜷缩在墙角,指甲缝里嵌着带血的符号——和他戒指内侧的花纹一模一样。
“阿婆!”徐麟扶住她即将倒地的身体,发现老人后背插着半截剪刀,刀刃上刻着永夜地产的标志。陈阿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胸前的警徽:“铁盒……在墓碑里……”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徐麟低头时,老人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圈中央是个扭曲的“7”——和他心口的疤痕形状完全吻合。
回到墓园时,暴雨已经变成冻雨。徐麟撬开父亲墓碑底座的瞬间,生锈的铁盒滚落在地,两张照片滑落在泥泞中。第一张上,幼年的他牵着个穿警服的男人,男人左胸的警号被手指挡住,只露出末尾的“715”;第二张是1995年的火灾现场,焦尸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封皮烫金纹章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冷光——和神秘组织初代计划书的封面完全一致。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徐麟将照片塞进风衣内袋时,看见七辆黑色轿车正碾过请愿人群的灯牌,手持盾牌的特警从车上鱼贯而下,领头者袖标上的衔尾蛇标志在雨中格外刺眼。
“徐麟!”局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从密道走,顶楼停机坪——”
话未说完便被杂音切断。徐麟冲向安全通道时,走廊尽头的防火门突然被撞开,雪亮的手电光束中,他看见小林举着枪站在特警中间,领带夹闪着“真相守望者”旧版徽章的银光。
停尸间的监控录像在脑海中闪过:死者瞳孔里的摄像头编号,正是他办公室的那台。徐麟突然转身,从消防栓里抽出水管砸向玻璃窗,在玻璃碎裂的瞬间,他听见小林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容器。”
纵身跃下的刹那,徐麟看见广场上的市民正围拢过来,他们举着手机闪光灯,在雨幕中拼出“信任”的字样。而在警戒线后方,黑色轿车的车灯亮起,引擎轰鸣声中,他摸到口袋里的戒指——内侧的日期“1900.7.15”正在发烫,逐渐变成“2005.7.15”,那个他成为交警的第一天。
落地时的冲击力震得他耳鸣,怀里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徐麟躲进巷口阴影,借手机屏幕微光翻开档案袋,里面除了特殊案件清单,还有张泛黄的纸页:1995年孤儿院纵火案调查报告,结案意见栏写着“意外事故”,但签名处的墨迹明显被修改过,下面用红笔小字标注:“陈永夜,实验体0715,核心装置植入成功。”
暴雨冲刷着巷口的广告牌,“永夜地产”的霓虹logo在水中倒影扭曲,像极了祭坛上的禁忌符号。徐麟摸向胸口,疤痕在湿透的衬衫下发烫,恍惚间,他听见十年前失踪案受害者的女儿在警戒线外哭喊:“徐警官,我爸爸说你戴的戒指,和当年纵火犯手上的一样!”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逼近。徐麟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戒指,戒环内侧的日期突然开始流动,像条红色的小溪,最终汇聚成三个字母:AI。
他猛然想起技术科同事说过的话:“暗网服务器摧毁后,所有数据都该消失,但那段灵异直播的缓存,像是有人实时上传的。”而现在,铁盒里的照片、陈阿婆的临终遗言、局长反常的举动,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他以为自己在追查阴谋,实则是阴谋里最关键的棋子。
“徐麟!”
特警的喊声近在咫尺。他转身时,看见便利店的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左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道疤痕,和神秘组织首领的一模一样。而在玻璃反光处,穿风衣的男人正举着相机拍照,镜头对准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戒指。
雨滴砸在玻璃上的瞬间,徐麟突然明白:所谓“私藏邪教物品”的举报,所谓市民的请愿,甚至局长的背叛,都是为了逼他打开铁盒,逼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那枚戒指,根本不是占卜师的遗物,而是启动某个程序的密钥——就像陈阿婆临死前画的圈,正在他胸口的疤痕上逐渐显形。
便利店的电视突然自动播放,画面里是被摧毁的祭坛废墟,镜头扫过满地碎片时,定格在一块刻着“0715”的金属片上。徐麟摸向口袋,铁盒里的照片不知何时变成了实验报告,第一页写着:“记忆植入完成,实验体将以为自己是‘穿越者’,从而激活核心装置的自我保护机制。”
警灯的红光穿透雨幕。徐麟将戒指套进无名指,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戒环内侧的日期最终定格在“2025.4.26”——和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日期分毫不差。当特警踹开巷口铁门时,他正对着监控露出微笑,掌心的铁盒打开,里面躺着半枚警徽,编号被磨去,却和局长抽屉里的模具严丝合缝。
“要带走我吗?”徐麟举起双手,任由冰冷的手铐扣住手腕,“但在那之前,你们该看看这个。”
他扯开衬衫领口,心口的疤痕在警灯下泛着微光,纹路与停尸间死者手腕的符号完全一致。而在便利店的电视里,灵异直播突然恢复,镜头对准的正是此刻的巷口,弹幕疯狂刷屏:“容器觉醒了!”“恐惧之神即将降临!”
暴雨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徐麟被推进警车时,看见广场上的市民正举着灯牌涌来,他们的影子被车灯拉长,在墙上投出巨大的人形,仿佛要将整个黑夜照亮。而在黑色轿车的后视镜里,他看见小林正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戒环内侧的日期,正是1900年那场孤儿院大火的日子。
警车发动的瞬间,徐麟后颈突然刺痛——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条形码,和苏敏后颈的一模一样。他终于明白,二十年前的纵火案、十年前的失踪案、三个月前的祭坛重启,都是为了这一刻:当容器开始怀疑自己,当市民的信任与恐惧达到平衡,真正的阴谋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既是徐麟,也是陈永夜,更是实验体0715。戒指内侧的日期,不是时间的起点,而是循环的节点。当警车驶过便利店,橱窗玻璃上的倒影突然分裂,一半是穿警服的自己,另一半是穿祭祀长袍的首领,两人同时勾起嘴角,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暴雨仍在继续,灯牌的红光映进警车,在徐麟手背上投下一片暖光。他想起陈阿婆临死前的话,想起局长心口的疤痕,想起市民们在雨中举着的灯牌。或许,真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混沌中,握住那盏名为“信任”的灯。
警车拐过街角时,便利店的电视突然黑屏,只有一行字在雪花中闪烁:“欢迎回到现实,容器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