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忘了带它。”大尉伸出手,拿出了一盒金色的,闪亮的,象征着荣耀的——斗兽棋。
严叔冰冻了两秒,皱眉转身。
“你……希望我用棋盒子砸死他们?”
“你要杀他们?”
“嗯……嗯?难道不是吗?”
“你不是输了?”
“老夫什么时候输了?”严叔回想起大合照,上面的大尉一脸严肃,一如在军伍里拍照一般,还有婚礼接吻的瞬间,她也一直很怅惘,之后下棋她也没笑,“你没笑出来,对吧?”
“我笑出来了啊。”大尉飞给他一张照片。
上面,她微笑着,而背景则是诙笑用尾巴甩出标枪,完美投中十环,轰然跳起,高兴到模糊。
老人,地铁,手机。严叔捏着这张照片,眼睛眯成了两根。
“这是何时……”
“去喝口水的时候,碰巧看到了。”
“噗!”严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树枝自个儿断了,踉踉跄跄后退,“这……”
“多可爱的小家伙。”大尉耸耸肩。
“可爱的还有很多。”弱弱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原来是别西卜,怀里还抱着七八张诙笑的照片,都是小家伙欢呼的瞬间——无论输赢,它都很开心,因为它就是来玩儿的,纯粹在玩儿。
妈咪要是在的话,也一定希望它随心所欲地玩儿到累趴下的说。
严叔瞧见了小家伙,睁开眯起的眼睛,松开了树枝,挥挥衣袖就要走。
“等一下。”别西卜跟了上去,把酒葫芦塞回到他手里,“对不起。妹妹洗干净了。”
严叔接了过来,沉重地呼吸着,将它系在腰间,抬手。
“再见。”
“爷爷再见。”
他走了,显得有些落寞。
大尉则迎了上来,朝他鞠了一躬,要把照片还给他。
“您留着当纪念吧。要是知道自己的照片闯荡天南海北,诙笑肯定会很开心的。”
“荣幸。”大尉颔首,又伸出手,同他握手,平和地微笑着,“以及,谢谢你,孩子。”
“您也会笑吗?”别西卜上下摇晃着。
“当然。小时候,洛杉矶洛斯的街坊们都说我是个爱笑的孩子。”大尉收住了笑,眨眨眼,“而且,我还会很玩斗兽棋。”
严,再给你两年时间你也下不过我——有些事年龄越大越不擅长。
“那您现在不笑了吗?”手松开了,一高一低两个人背靠在舞台后边儿,吹着晚风。
“只是没什么笑的必要罢了。”她耸耸肩,只是在聊一件普普通通的事,“笑的目的,无非是让别人知道我很开心。那既然别人知道我很开心,我又何必去提起我的嘴角呢?”
别西卜想了想,点头。
“这就是,您的〔怠惰〕吗?”
大尉瞥了一眼,抬手,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双手交叠身前,右腿踩在墙上。
“阿罗娜和你讲了她那个故事,对吧?”
“嗯。”
“谁是〔怠惰〕?”
“从配色上看,堂吉诃德是。”
“不错,就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特征——色彩。靠颜色来分辨罪孽听起来很可笑,就和你们那个认颜色小游戏一样幼稚,但这么可笑的事实,却是大部分罪孽雷达的核心原理。”
很少有公司能摆脱“色彩”。
要是能登上黑金国际本舰,加百列铁卫,你记忆能看到铺天盖地的漆黑。
“但是这很奇怪。”别西卜举起了手,“大尉你明明是个很勤劳的人,却能用〔怠惰〕。同样地,堂吉诃德惩恶扬善,披荆斩棘,无往不复,却也是〔怠惰〕。就连太阳,一直在发光,运动的事物,也被认为是〔怠惰〕。这很违背常理吧?”
大胃猜到了这个问题,点点头。
“孩子,你应该懂一点基础的物理知识。”
“爸爸教过一点……只有一点。”
“数百年前,有一位名为伽利略的科学家发现了一个伟大的事实——力不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因素,而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因素。”
别西卜半懂不懂。他懂这个道理,但不懂〔怠惰〕。
“钟塔里,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齿轮,日复一日,划着同样的轨迹,直至破碎,崩坏。它们转得有快有慢,但都在做一件无聊的事——驱动。千千万万个齿轮共同驱动,在清晨敲响六次,在黄昏也敲响六次,哪怕没有人在意。”
别西卜恍然大悟,微微张口:〔怠惰〕并不是指静止,而是一成不变,哪怕在动,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
大尉以往日复一日的生活,虽然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勤奋,但是在她看来,只是在“原地踏步”。
她点点头,明白这孩子很聪明。
“那假如,这个钟塔里有一个齿轮觉醒了——它不想干这个无聊的工作。它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转速,想转几圈就转几圈,不想转就赖着不动,总之它想要改变,那它会发生什么?”
“它会被它的同伴搅碎。”
“这就是了。”大尉仰头望月,帽子也跟着往后滑了一点,“〔怠惰〕不会容许改变。”
“那它是好是坏呢?”
“罪孽没有好坏。堂吉诃德是如此坚持心中正义,怀着一个荒诞可笑的梦,只要有人遭遇到了生活的苦难,他就会挺身而出,永远如此,就像太阳照常升起。”
“但太阳在温暖一些人的同时,也在灼烧一些人。”
“是的,万事万物皆不能尽善尽美……而堂吉诃德的这份正义,也可能被扭曲,利用……”大尉遗憾,但也无奈,摇头,“但我们无权插手这件事。我们的任务只是,和风暴教保持联系,防止极端事件的发生,仅此而已。”
这时,别西卜闻到了熟悉的妹妹味,悄悄往旁边一瞥,果然在桌椅后看到了露出来的小半个脑袋。
她还是担心我啊,还是早点问完回去吧。
“那么,您认为,〔大罪〕究竟是什么?”
大尉也察觉到了那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小家伙。顺便也说给她听吧。
“设想一下,过生日的时候,约书娅说,她想要一件红色的礼物。你可以送给她一个苹果,一根蝴蝶结,一只火鸡,或者一顶小红帽。价值,种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妹妹开心,对吧?”
孩子点头。桌椅底下也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偷笑。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发生了不同的故事,对罪孽自然会有不同的理解。兼收并蓄,百花齐放,这就是这片大地。”
大尉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闭目颔首。
“但无论如何,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一直在守护的人民。他们不是口号,不是地图上的一个挂着数字的小白点,而是真正的人。”
言罢,他们就相互道晚安分别了。
孩子自然要早点睡觉,熬夜也不是大尉的风格。
别西卜刚走两步,就被抱了个满怀。
“呼啊!我是大黑狼!”约书娅一口咬在了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叫着,哪怕没有尾巴,也装作有的样子摇来摇去,“我要把不乖乖睡觉的小孩子吃掉!”
“啊啊,好害怕。”别西卜捂着眼睛,念着台词。
“嗷!在外面吃太冷了,我要到被窝里再吃掉,嗷嗷!”约书娅推着哥哥,加速前进。
月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旷野行进,有时奔跑追逐,有时又黏在一起。
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悄悄话。
虽然很累,但是,今天是超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