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伍德贵从张百万手里接过纸条,看完后不禁怨念丛生:“这个孩子,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留住他!”
不过,看到张百万伤心欲绝的样子,伍德贵鼻子一酸,也陪着张百万淌下了几滴苦涩的泪。
伍德贵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抹了一把眼泪,返身快步走到了院门口。
“老陈,老陈,”人未到声已到,老陈听到呼声急步从门房里迎了出来。
“天乐什么时候走的?”伍德贵沉声道。
“走了有两个小时了,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出去走走,以前天乐也有早晨遛弯的习惯,所以没有多问,我就给他开门了。”
看到伍德贵着急的样子,老陈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坏了,他这是要了胡爷的老命了!”伍德贵边说边七慌八乱地返回到了阁楼之上。
“要不要我去码头上看看,也许能把他截回来。”伍德贵当机立断地道。
“我和你一起去!”张百万挣扎着立起身,一步一颠地率先冲下了阁楼。
“国栋,你是军人的后代,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你犯的错误并不严重,我知道你的远走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孩子,回来吧,你的叔叔、伯伯、阿姨、还有四虎将都在等着你,尤其是小妹,她一如既往地等待着你的回归。
你爸爸鲁伟和你妈妈张梅也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能早日回到亲人们的怀抱中。
有事找中国驻当地大使馆,他们会护你周全,送你回国的。”
底下落款是石原的名字,这段话是传单上的一部分,国栋已经默念了几十遍了。
鲁国栋坐在驶往边境的一条船上,把传单紧紧地攥在手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神情阴郁地望着海平面的尽头,思想随着船边的浪花而挣扎起伏着。
当船停在接近边境的一个小镇时,鲁国栋随着人群下了船。
起初,鲁国栋是想通过大使馆而被移送回国,但是他的自尊最终让他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他不想找中国大使馆的人,由于这里的政府管理松懈,所以,接近边境的地方有不少偷渡的船只。
鲁国栋曾两次跟着伍德贵,坐着黑船到内地进行过毒品交易,虽然极不情愿,可他也是身不由己。
此时的鲁国栋如上两次一样来到了桥头处的一座民房前。
“阿伯!”鲁国栋轻叩着大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当他看清楚眼前之人时,意料中地惊喜着:“你是胡天乐!”
鲁囯栋神色疲惫,他挑眉道 :“老伯记性不错,只见过两次面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不,半小时前,胡爷打来了电话,说你想回内地,让我在这里拦截你。”
听到眼前这个人的话,国栋神色立变:“不是只有你有船只,我听说只要出价高,任何人都能坐上一条船去往大陆。”
“嘿!嘿!小伙子!”
此人慬慎地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接口道:“虽说镇上家家有船,但是只有少数几家敢运偷渡客,何况刚才这几家都接到了胡爷的通知,所以我们是不敢载你到大陆的。”
“看来你不想要命了!”鲁国栋神色一僵,他猛然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逼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眼中射出冷硬不容置辩的光芒。
“小爷,不要性急,我们也是为养家糊口,才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今日我载你过海,胡爷的厉害你是知道的,结果是我一家人的性命全都不保!”
对方的表情真挚,声泪俱下,让人顿生怜悯,鲁国栋不由地把匕首收了回来,之后,他垂头丧气地返身走出了小巷。
整个下午,鲁国栋在长长的海岸线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当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块礁石上时,他的神智才清醒过来。
今天的天空晴朗,远处的两座小岛清晰在现,由于风向的原因,他似乎听到了军号的吹奏声,这种久违的声音立刻让他那心烦意乱的情绪变得百味杂陈,难以抗拒。
“难道前方的岛屿就是自己曾经服军役的小岛?那么,那里……”
想到能用肉眼看得到的小岛,鲁国栋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班长洪森和胡玉明牺牲时的情景,还有与刘卫东、戚冰、高跃民等人相处的一点一滴。
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往,鲁国栋失意懊丧的情绪达到了顶峰,他像小树受到雷击般地颓坐在岩石上。
“洪班长……对不起,洪班长,都是我害了你们。”摇着头,鲁国栋痛苦地喃喃着。
“回去!如果回去了又会怎么样?也许还会回到小岛上服兵役,可是……可是……”
鲁国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头涕泪如雨:“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呢?说班长是因我而死的。还有,”
这时鲁国栋想起了戚冰,这个与自己处处作对的人。
如果自己回到班上,他们一定会更加鄙视自己,而且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抨击自己。
还有被自己偷去的珍贵海贝,自己又该如何向他们交待呢?
“不!不!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鲁国栋立起身快步冲下了岩石。
走出去不远,鲁国栋猛然停止了脚步,他嘴里呢喃着,想起了那个令他日夜思念的人。
“不知道现在的小妹怎么样了,石伯伯说小妹还在等着我!”
国栋又停止了脚步,心头立刻又升起了石玉昆那玉洁冰清的完美形象,顿时一股暖意和甜蜜充斥着自己的心田。
“我要回去,回去和小妹在一起!”鲁国栋返回又奔向了礁石顶端,可是茫茫大海,他如何才能到达彼岸呢?
就这样,鲁国栋在感情的煎熬中痛苦的纠结着。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鲁国栋坐在岩石上,饥饿和心力交瘁同时向他袭来。
“不,为了小妹,为了爸爸、妈妈、叔叔、伯伯、阿姨寄予我的希望,我要去中国驻外大使馆。”
整整两天过去了,没有鲁国栋的任何消息。
张百万和伍德贵不知多少次地驻足于大门外,远眺着那唯一通向外界的大路,可是鲁国栋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
“你说,他会寻求大使馆的帮助吗?”伍德贵问着坐在椅子上狠狠抽烟的张百万。
张百万满怀伤感地吐出了三个字:“也许吧。”
“彪子和小风已经出去两天了,也不知道传个信儿回来。”
伍德贵十分懊恼,不过他还是手捏一把汗:“你说石原会不会在大使馆门口布有眼线,彪子会不会被他们识破?”
“不可能!”张百万无神的眼睛布满血丝:“我警告过彪子,不要随便靠近大使馆,如果见到国栋, 要第一时间把他带回来。”
伍德贵道:“刚才,陈皮打来电话,鲁国栋只找过他一次,被他拒绝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唉!我的小富贵啊,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张百万心酸地淌下了眼泪:“这么多年苦中挣扎,我不就是为了你吗!”
“哥,我理解你,我相信你的小富贵迟早会被你的真情所感化的。”
“只怕他这一去,我们就再也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张百万扬起头望着伍德贵,满眼的失落和遗憾。
这时门卫老陈的声音传来:“天乐回来了!”
“什么!”张百万“嗖”地立起身来,由于两日来少食多虑,他的步履蹒跚,身形打飘。
“你回来了!”
看到鲁国栋孑然一身立在大门口,张百万浑身充满了活力,他一瘸一拐地奔了过去,与几秒钟前的怅然若失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张百万热切地搂住鲁国栋,是老泪纵横。
抒发完了自己的情感之后,张百万松开了鲁国栋,他软言相慰:“怎么离开了三日,竟累成这般光景,阿贵,快去帮天乐洗个澡,然后为他炖一锅肉。”
“哎!”看到张百万喜极而泣,伍德贵脸上也是云开见日,他痛快地答应着,奔向了后厨。
鲁国栋的确瘦了,只有短短的三天,面形明显地瘦消了下来,肌肤也变黑了,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原来,当鲁国栋来到中国驻外大使馆前时,他彷徨犹豫了,他知难退缩了,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此走上了一条南辕北辙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