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散落,门外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青时醒来的时候,院子里有人正在铲雪。少年的身影单薄,青时打开门看着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副矜娇的模样来。
没错过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祁衍见状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随即道,“大小姐。”
青时哼哼了一下,“你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祁衍闻言顿了顿,随即开口道,“铲雪。”
青时哦了一声,让人把自己的椅子搬出来准备晒太阳,秋月提着食盒回来,看着青时慵懒的样子有些好笑。
“小姐怎么一大早的起来就晒太阳,这头发也不梳理。”青时闻言眨了眨眼,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一头乌黑的长发好不漂亮。
她歪了歪头,哼哼唧唧的,“不想梳。”
她说着,秋月无奈的摇摇头,“秋月给您梳头。”
说着,拉着青时站了起来进了屋子里,祁衍看着少女的身影,掩去眼底的情意,然后低头继续铲雪。
青时梳好头,又吃了早膳准备去给父母亲请安。
顾府的家主顾源城只有青时的母亲沈云锦一个妻子,没有三妻四妾也没有外室,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妻子。
青时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在青时的上头还有个姐姐,大了青时近十岁,已经嫁了人了。
但是父亲还有其他的兄弟,兄弟们的之间的感情也不是有多好,每天尔虞我诈的,顾源城生怕青时会因为他们学坏了。
来到主院,青时和父母亲请了安,听着父亲说年后让自己书院上课,漂亮的小脸瞬间就垮了。
“爹爹……”青时想撒娇拒绝,只说在私塾上课不就好了吗?青时吸了吸鼻子,“爹爹,女儿不想……”
顾源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小丫头做了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那个祁衍,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春生的孩子,一开始他还真以为这丫头是心善将人带回来,结果谁知道这小丫头居然是让人来当出气筒的。
这性子若是不是好好的治治,那怎么能行?
“这事儿没得商量,以前你姐姐也是在庐山书院里上课的,正好你也去学习学习。”
青时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啊!
怎么其他人家里都是让女儿多学习一些女红,而她的父亲则是整日让她们姐妹俩学些什么君子之道。
她们又不能去当官儿!
青时想着,可怜兮兮的看着母亲,沈云锦素来心软看着女儿这般有些扛不住了,“夫君。不然……”
“不行,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都干了什么。”
沈云锦闻言回过神来,又点点头看着青时,“阿时,你爹爹说的没错,你多学些东西也好。”
“……”青时震惊的看着父母亲,不是,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快?
“等你什么时候明白,爹为何让你去书院,就能够明白爹的用意了。”
青时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开口,“那我要带……”
“不行。”几乎是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顾源城了解青时,她撅个嘴他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了。
“带谁去都可以,那个祁衍不行。”顾源城说罢,青时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她爹的意思了。
她眨巴着眼睛,“爹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青时还是有点儿心虚的,顾源城闻言轻哼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道,“你还怕你爹我知道啊?”
青时闻言更加心虚了,顾源城继续开口,“爹当初还以为你将人买回来,真的只是当个普通的仆人,爹不反对,但是你怎么能做出……”
顾源城说着一顿,青时低下头摸了摸鼻子,“爹爹,我那是有原因的……”
她说着,顾源城瞪了她一眼,“有原因也不能欺负人,爹是怎么教你的。”
“……”头快低到地下去了。
青时不情不愿的回到了院子里,看着还在铲雪的祁衍,更来气了。虽然知道爹是为了自己好,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在崛起?
青时摸了摸鼻子,她是属于知晓那人会崛起的,想到老父亲无奈的样子,她心中有些愧疚。
她思忖着,应该在自己出事儿之前,将父母亲都安顿好,还有姐姐。
……
姜璃婉再次见到祁衍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如今尚且稚嫩,还不见往后那凶狠手辣的模样。
她有些恍惚,忽然想起来那一日的雪地初见,他的身影单薄的跪在那儿,少年漂亮的内容让她一眼误终生。
上辈子也就是这样,她因为那一眼,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在知晓他被顾家小姐折磨的时候,暗地里去求小姐帮他免去责罚,给他送药,让他穿暖不生病。
后来他逃出顾府,逃出了顾家小姐的身边,从了军,打了胜仗步步高升,她一直等着他等着她。
那人后来归来,确实待她极好,顾府落魄,她被他救出于水火,好生安置着。那人其实也说过的,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她不愿意,满心满眼的都只有他而已。
她以为,自己能够打动他的真心,她这样对他好,更何况,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子,她想着总有一天她能够成为他心里的人。
只是没成想现实会如此的残酷,她陪伴着那人那么多年,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过尸山血海,位极人臣,却依旧没能够等来他的一纸婚约。
后来,那位因为家破而流落他乡的顾家小姐再次出现,是在花楼里。彼时她是有些畅快的,当初她那样折辱祁衍,如今二人地位颠倒,她倒是真想看看那是如何求饶的。
她将这事儿似无意一般的告诉了祁衍,明明表面上,他没有任何的不对,就好像那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可是背地里,他在她看不了的时候,为了她一掷千金,将她从花楼赎身回来,让她光明正大的住进将军府。
那位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的,一来就住进了主院里,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去质问他为何。
姜璃婉至今记得,男人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只是想看她后悔,然后卑躬屈膝的求自己而已,不是真正的对她好。
姜璃婉信了,可结果呢?她看着那顾家小姐,只是磕着碰着他便要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会飞一样,甚至只是看见那位和旁人说上两句话而已,他都要醋上好些天。
只有顾家小姐能够牵动他的心神,姜璃婉不明白,也不懂,为何祁衍要这般作贱自己。
明明当初害他那么惨的人不就是这位顾家小姐吗?
他甚至快要死在她的手上了,可是只要她勾勾手指,祁衍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朝着她而去。
她那么多年的感情和爱慕,她所有奉献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姜璃婉不甘心,她也曾经在二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上前去打断他们,她质问祁衍,得到的答案却让她觉得心肝疼。
他怎么……怎么可以这么作贱自己对他的感情?
她这近十多年的爱恋和坚持,在这一刻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成为祁衍身边的人,可是她亲眼看着祁衍对那个曾经凌辱他的百般呵护,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只是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顾家小姐,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有些意外,听着她说自己曾经是顾家的丫鬟的时候,她一面觉得耻辱,一面又不得不承认,顾家待他们不算差。
若不是后来顾家出事儿,也许她会一直待在顾家也不一定。
……
姜璃婉想到这里,眸色微微颤了颤,她记得后来自己身死,他甚至不知晓,那个时候她想着,只是可惜了看不见他知道自己死后的模样了。
她想,重来一世,她倒要看看,没了自己,他还如何能够继续翻盘。上辈子自己那么为了他,几乎耗尽一切,如今的她只想看看,他究竟会如何的后悔。
没有自己,他是不是还能够得偿所愿。
姜璃婉想到这里,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不自觉的握了握拳,看着祁衍的时候满是愤恨和不甘。
察觉到姜璃婉的目光,祁衍抬眸看了一眼,看见她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些许不耐,他记得这个人,上回在花园里追问自己的人。
想到那天,大小姐生气不想见自己的事情,他便止不住焦躁。
想着,男人的眸色深沉了,随即转身离开。姜璃婉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且看着,这辈子的祁衍,究竟还有什么能耐。
……
过完年,青时就要被送到庐山书院去了,看着秋月和冬雪为自己收拾行李,气呼呼的哼哼着。听见她的声音,秋月和冬雪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姐啊,你就认命吧,庐山书院声名在外,您去待待其实也挺好的。”
庐山书院算是本朝最好的书院之一,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也就她们一心不在学文上的小姐如此排斥了。
“待什么……我才不想待。”她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开口,“我又不不会去当官儿,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她说着,拿着圣人君子之道,和她真没有什么关系,她可是恶毒女配唉。
她要正直什么!
她才不要正直呢。
……
二月十五,青时踏上了前往庐山书院的旅程,祁衍站在门后看着小姑娘的身影逐踏上马车然后被遮住,心下就好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他想过,和她一起去的,可是被拒绝了,倒不是青时拒绝的,是顾老爷拒绝的。
她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回来,祁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在见到她。相处三年,他了解她的一切习惯,可同样的他也明白,他的身份去了,只会给她添乱。
姜璃婉有些没想到,这辈子的顾青时会去庐山书院,书院那样神圣的地方,她这样的人……
姜璃婉深深的吸了口气,转眸看向了角落里的祁衍,眼底闪过一抹嘲弄。她倒是不知道,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对她这么痴心了。
她深深的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
青时坐在马车上,朝着庐山书院的方向而去,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春华坐在马车外赶着车,车内是青时和秋月。
如同他顾源城说的那样,她谁都可以带去,唯独不能带上他祁衍。
一开始青时想,应当是因为怕自己再欺负了祁衍,但是秋月的一句话拉回了她的理智。书院那样的地方待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弟,指不定就遇见一个和祁家有仇的了。
那到时候会有多麻烦,青时几乎是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父亲真是有先见之明,不过让她去书院这事儿她记住了!
青时想到这事儿依旧有些气鼓鼓的,不过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她再怎么生气无济于事了。
青时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让他对自己的仇恨淡化去啊?
应该不至于吧……?
……
三日之后,庐山书院。
一路舟车劳顿,青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书院门口站着一个女夫子,见着青时来,便迎了上来。
隔着距离,青时一开始没看清楚那人是谁,走近了她的小脸就垮下来了。
“阿姐……”
女夫子闻言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好笑,“怎么了,见着阿姐不开心?”
“怎么会……阿姐何时来的庐山书院当夫子了?”青时拉拢着脑袋问道,女夫子轻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早之前。”
她说着,带着青时往书院里走。如今正直学子回书院,青时进来倒是不怎么显眼,唯一让人觉得显眼的就是书院里最严肃的女夫子,居然也有这么柔情的时候。
青时的姐姐名卿云,比青时大了近十岁,早些年嫁了人,常年游历在外,很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