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跟女尸脑袋沟通之后,外公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这女鬼可以感应到自己头颅所在的位置,照她描述,她的头颅依旧在溪水中的那棵大柳树下,外公只要潜水下去,就能找到她的头颅。
外公来到溪水前,脱去了外衣,只留个内裤,跳入了溪水之中。
当初他落水的时候,右脚是伤的,根本用不上力,如今身体恢复,哪怕前几天的烫伤还有些疼痛,却丝毫影响不到游泳。
他很快游到了大柳树的下方,扒着大柳树的树枝,深吸了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溪水当中,睁着眼睛朝下游去。
黑暗的夜里,即便在水中睁着眼睛,溪水中也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说看清楚落在水底的骷髅头了。
不过,外公冥冥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应,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股阴气盘踞在小溪的底部。
他朝着阴气盘踞的地方潜去,伸手摸到了一团如同丝线的东西,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朝着水面浮了上去。
等到浮出水面,来到小溪旁, 他把手中抓住的头颅放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借助引魂灯的灯光看了一眼,不由得打了寒颤。
足足一年过去,这女尸脑袋依旧没有丝毫的腐烂,甚至连鱼儿咬食的痕迹都不见分毫。
他压下心中的惊惧,爬上岸后,穿好衣服,来到土堆前,挖开土堆,把女尸脑袋埋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那女尸脑袋就漂浮在一旁,看着外公的动作。
等到泥土彻底将女尸脑袋覆盖,她眼角的血泪消失了,脖子下飞快的长出身体,化作了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女人,
有了身体的女鬼,一下子从恐怖无比的女尸脑袋,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
女鬼朝着外公盈盈一拜:“多谢先生了。”
外公看着女鬼那温婉的俏脸,心中忽然明白过来:这女尸脑袋不曾腐烂,也没有鱼儿敢去吃,是因为她的怨气和阴气太重了,活物根本不敢靠近。
女鬼拜完,转身朝着迷雾中走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外公捏熄了引魂灯,坐在石头上,看着夜空上的繁星发呆。
这里离家乡已经不远了,外公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虽然家人都不在了,可是村上的父老乡亲们都还在,他很想回去看看,哪怕只是跟他们说说话也好。
外公也知道,王麻子肯定还在当保长,他这次回去,说不定还会被王麻子带着人抓到,可是一想到离家那么近,回去就能见到村上的父老乡亲,他心头的那团火就根本抑制不住。
最终,外公一咬牙,站起身迈步朝着记忆中家乡的方向走去——老瞎子说过,引路人只要小心一点,轻易不会死去,他一路上小心谨慎,肯定不会出事的。
在黑夜里摸黑前行了快一个小时,他看到了远处多出来的那个小鬼子碉楼,他在那些土匪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些。
碉楼深夜里还亮着灯,他特意绕远了一些,以免惊动了那些小鬼子。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赶到了镇上,离家还有七八里路的样子,他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决。
继续往家赶,到村上的时候,肯定是天光大亮的,到时候会不会被王麻子的人撞见?附近会不会也有小鬼子巡逻?
可要是就这样在镇子周围停下待上一天,他又有些不甘心——七八里路,他走快一点,一个钟头就到村上了,就能见到熟悉的父老乡亲了。
正当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镇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突兀的枪响,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只是晚一天而已,如果真的丢了性命,那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打定主意后,外公转了个方向,从镇子边缘绕了过去,他记得镇子西边有个比较隐蔽的破窑,就在山脚下,去那里待上一天,真的遇到什么情况,也能跑到后山上去逃命。
他按照记忆,一路躲藏着走到了破窑那里,可是刚走到破窑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站住,干什么的?!”
外公顿时僵在原地,他没想到这破窑里已经有了人,不过想想也是,破窑虽然隐蔽,可在镇上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有人住进来避难也是很正常的。
好在住进来的并不是小鬼子,只是附近的镇民,他赶忙举起手,说道:“老乡,别怕,我也是咱们镇上的,想过来这边避避风头,没想到这里已经住人了,我这就走。”
不走不行,必须第一时间离开。
刚才破窑里说话的是一个成年男人,外公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真的被人拿下,身上的东西就保不住了,说不定自己还要成为别人的口粮。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路,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声音:“站住!”
外公不由得一惊,用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一旦发现对方有什么歹意,他就直接跟对方拼了:“什么事?”
“你转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外公原本想头也不回的走掉,可他又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心中不由得一动,慢慢的转过身来,还把长发撩了起来,让自己的脸更加清晰的露了出来。
这一年来,外公跟老瞎子一起住在山里隐居,头发早就长得老长,一路走来蓬头垢面的,像是乞丐一样,现在把脸露出来,也算是真面目示人了。
这时,窑洞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凌云?你是凌云?”
外公不由得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秀才爷的声音。
秀才爷就是村上当初说他名字很好的那位秀才,因为辈分是他爷爷,所以他一直叫秀才爷。
秀才爷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在那个识字率不高的年代,属于绝对的人才,所以后来民国建立,秀才爷就被请到镇上做了镇上老爷的师爷,从那之后就很少回村上了。
“我是凌云啊,秀才爷,是你吗?”
“真是凌云,好,好,好孩子,快进来。”秀才爷的声音显得很激动。
外公迈开大步走进了破窑之中,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他就愣住了。
秀才爷缺了一条胳膊,右臂齐根断掉了,衣服上血迹斑斑,正躺在一个简易的用麦秸秆铺成的床铺之上,他的儿子坐在一旁,眼睛红红的。
“秀才爷,您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