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明沉默半晌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先一步离开。
钱婶子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问了话自己又不说话,装什么深沉,这都是些什么人。
她可不能让怜儿跟着这样的人。
先一步离开的季常明留下两个手下,让他们帮着百姓收一下粮食。
江清漓见她心情不佳,似乎比之前还要郁闷,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自己的本意是带季常明散心,不是来加重负担的。
可是看到对方闷闷不乐的样子,江清漓把这一切归根到自己身上,上一步挽住季常明的手,让对方的速度慢了下来。
“凡事看开一点,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江清漓在旁边安慰她。
实在不忍心看季常明在消沉下去。
“我没事。”季常明扯着嘴角笑了笑。
江清漓嗔怪一声:“也不找面镜子看看自己说得有多离谱。”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想着让她舒心,也不看看是谁过不去。
“唉,我就是担心那些可怜人。这也是身处高位看不见的地方。”季常明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
官做的越大就会忘了来时路,也不记得底下百姓有多苦。
“妾身会给各大酒楼以及大大小小的庄子递去消息,务必让他们留足余钱,其余资金全部送到舟山,以及莫家掌管的粮仓,还有殿下屯的良田,都会有粮食送来,此次天灾舟山一定会平安渡过。”江清漓语重心长的开口。
她们此次调度动作很大,很快就惊扰到京城里的那位。
参奏季常明的折子越来越多,季常禄看得是勃然大怒。
这一日上朝群臣又提起此事,说靖王殿下广开义仓,汇集大额资金,这些日子季常禄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真想剖开这些人的脑袋看看都装了些什么。
不知是谁率先发动攻势,对着季常明的所作所为就是一顿纰漏,季常禄抬了抬眼,人不太熟八成是哪个老东西推出来的棋子。
“望陛下为大梁想,为自己想,为皇室想;靖王殿下的此番作为乃是有不臣之心,还望陛下尽早处理。”
“望陛下震朝纲,莫让奸臣钻了空子。”季常禄听着他们说得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忍不住冷笑出声,随手将一奏折扔了出去。
奏折的落地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唐秀身前。
唐秀几次三番想要拾起,可又碍于里面的内容,迟迟不敢动手。
“诸位在这里和朕吵得是热火朝天,可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又该怎么办。”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有唐秀是个例外,她就像是听不懂话的麻雀,在季常禄说完话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将折子翻开,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永安二十五年,七月初三。
舟山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四县十二村围攻衙门讨要说法,衙门举步维艰难以招架,为缓和百姓之苦,解黎民之忧,开义仓赈灾。
然有心力不足,义仓亏空,衙门库房告急,望陛下裁决。
永安二十五年,七月十一。
舟山大旱之后暴雨连连,致使房屋坍塌无数,百姓苦不堪言,流浪者不计其数,衙门成为收容所,望陛下尽快施以援手。
这样的奏折有许多封,大大小小都被唐秀给读了出来。
“诸位,你们是重臣,大臣,老臣;朕的子民还在苦难之中,你们一个个不想办法解决,还要把这些折子私藏起来!朕看你们是想造反才是。”季常禄大声质问他们。
“朕的皇兄在替朕分忧解难,你们倒好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还要在这里趾高气扬的指责,谁给你们的底气和胆子。”季常禄发了火,将这些人统统责骂一番。
想到季常明的封地会是这个样子,说什么也要给她的‘皇姐’换个地方。
那些自诩正义的大臣们在这一声声地质问中,当起了哑巴。
季常禄下了朝就让人拨了赈灾款给季常明,而这一笔款项的护送人就是宁清欢她们。
一到约定的时间,宁清欢她们就开始和季常禄道别。
季常禄看着逐渐空荡的皇宫有些无奈,他本想让宁清欢她们留下来,可是对方的眼里没有一点儿留念,他又开始质疑起来。
到最后所有挽留的话,季常禄是一句话都没说,他站在宁清欢的面前露出依依不舍地姿态。
“母后当真不留下来吗?儿臣定会好好侍奉母后,不让母后受一点委屈。”
以前的皇宫是吵了一些,但还有人气在,可自这一次的宫变后,大梁皇室可以用凋零二字来形容。
如今更是空旷,再过不久这宫里就剩他一人。
“陛下是天子,行事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宁清欢抬起手,想要和往常一样摸摸季常禄的脑袋,可一想到对方做了天子,不再是个孩子后,她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季常禄看见了,眸光微沉很快将其隐匿,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也不再执着下去。
“母后此举远行,可还要回来?”
“不了,待本宫走后,陛下就对外宣称太后娘娘突发恶疾随先帝去了。”
“母后……”季常禄惊讶,他其实留了一丝念想,可听到对方说的话后,季常禄就明白,眼前这位是不打算回来了。
“陛下。”宁清欢打断季常禄的话。
“儿臣明白了。”
“既然都说明白了,本宫也该起身,靖王还等着本宫去处理问题。”
季常禄咬着嘴唇,眉头皱在一块,远远地看着宁清欢她们。
一月前他送走了靖王,一个月后又送走自己母后。
晃着脑袋步伐凌乱的回到寝宫,叫来近侍让其陪着喝酒,他要一醉方休。
季常禄有心重建舟山五州,拨了一亿两白银给季常明,也就是此举几乎掏空了国库。
也是因为这个季常禄才知道国库早就被季常青给搬空。
——
宁清欢一路都不敢耽搁,到了舟山已经是十天后。
抵达舟山她直奔靖王府,在府里一阵打听后,宁清欢才知道季常明一早就出了门,去了平野村,也是她在往来书信里,提过最多的地方。
宁清欢让人把银子送到官府,又驾着马车往下人说的地方去。
道路有些颠簸马车行驶不便,宁清欢和莫白茶只能下了马车走路过去。
别看莫白茶长得较弱,可她的行动力不比宁清欢差,将碍事的裙角别在自己腰间,健步如飞的走在最前面。
“一晃多年,阿宁似乎还是不习惯走山路。”走了一段距离后,莫白茶扭过头对着宁清欢就是一顿取笑。
“我不是你这只皮猴子,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宁清欢的体力实在是有些差,明明才走了一小会,就开始大口喘气。
莫白茶见了不敢在瞎折腾,老老实实地退了回来,挽住对方的胳膊:“早知道你没变,我就不应该让你来。”
莫白茶黑了脸老老实实地将人给扶住。
“阿茶和以前一样还是没变,嘴里说着最别扭的话,行动上却放心不下,典型的口是心非。”宁清欢甚是得意的弯了弯眉眼。
她说莫白茶口是心非,自己又何尝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莫白茶瞪了瞪眼,没再说什么重话,毕竟宁清欢的那张嘴谁能说过……
两人在说笑中来到了平野村。
烈日当头宁清欢和莫白茶都出了一身汗,她开始向周边的人打听季常明的踪迹。
出来买东西的庄怜儿碰巧遇见她们,见她们在打听季常明的动静,她担心是什么坏人,没有贸然上前。
而是一直偷偷跟在身后,听她们说话。
“这地儿也太大了。”莫白茶受不住太阳的炙烤,带来的丝帕已经完全打湿。
“来都来了。”宁清欢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等我找到那浑小子,定要让她好看。”莫白茶摩了摩拳,几乎是咬着牙齿发声。
庄怜儿听到这儿,想都没想撒开脚丫子就跑,她要回去告诉恩人,有坏人在打听她的消息。
宁清欢若有所思地看着跑远的人人影眉头紧锁,歪了歪头问:“我们可是什么豺狼虎豹?”
“嗯?”莫白茶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刚才有一小姑娘跑了。”
“什么姑娘?我怎么没看见?”莫白茶贴着宁清欢的身子,踮起脚一直在寻找宁清欢嘴里的小姑娘。
她使了好大的劲,结果什么也没看见。
嘟了嘟嘴非常不满意:“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沿着这条路去,应该就能找到常明那孩子。”宁清欢指着一旁的小道。
“这么笃定?”
“刚才的姑娘似乎知道我们在说谁,我还观察到在我们提到常明时,她是非常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