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川一句话让热闹的场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季广胜看着手中的牌,动也不动一下,仿佛石化了一般。
马光明正好点燃了一支烟,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好似嘴巴被香烟给堵住了,说不出来话。
县公安局副局长唐连山低着头,目光空洞,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
刘国忠站在马光明的身后,手扶住马光明的椅背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只有刚刚给张三川让座的朱仁贵是真的在为张三川着想,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张三川的肩膀,似乎在提醒张三川,这种话题不能问。
但张三川已经铁定了心,今天非要问个清楚。
这些人都可以置身事外,但张三川不能!
张三川的好兄弟大贵死了,说一声家破人亡也不算过分。
大贵的死,虽然是胡彪动的手,但钱龙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之前找不到证据,张三川没有办法,但现在已经找到证据了!
胡彪招供了!
是季广胜负责问,唐连山负责做的笔录。张三川就在现场!
所有细节,胡彪没有任何的隐瞒!
凭着胡彪的口供,钱龙应该被枪毙,或者最起码牢底坐穿!
但现在,钱龙啥事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
张三川的目光与季广胜对视着,这里季广胜的级别最高,也是周系人马中的核心。
“咳!”季广胜干咳了一句,“三川,这个事情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说的,这个,事情呢,我去给县长做了汇报,县长的意思是交给省公安厅来处理!”
“是连同胡彪关于钱龙雇佣他杀人的那一份口供,一起交给省公安厅的吗?”
张三川继续追问。
“应该是!”季广胜回答。
“应该?”张三川发出了一声冷笑。
季广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上去尴尬极了。
“三川,三川,这件事到了县长这里,我们,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政府办主任马光明连忙伸手过来拍了拍张三川的手。
张三川的目光从季广胜的身上转移到了唐连山的身上。
唐连山迅速转移了目光,不与张三川对视。
“唐局长,公安局办案的流程你最清楚不过了,钱龙买凶杀人这件事,你们公安局为什么不立案?”
张三川怒声质问唐连山。
唐连山只是低着头,他无言以对。
具体情况只有季广胜一个人知道。
季广胜去找周建国汇报了胡彪口供的事,回来后就对唐连山说:“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提再问!”
唐连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也真就没有提,没有问!
“三川,这件事轮不到咱们插手了,胡彪被转移了!”季广胜接着说。
“三川,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等会儿,咱们多喝几杯……”马光明连忙说。
“哦,对了,三川,王雀毛联系你了吧?”季广胜马上转移了话题。
朱仁贵见面立即说:“联系了,我联系了三川,王雀毛这边的意思给三川付款五万!”
“五万?五万怎么够?”季广胜生起气来,“三川,等会我给你去一趟镇政府,至少让王雀毛拿十万出来,那都是三川兄弟的血汗钱嘛!”
季广胜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打算让王爱国给张三川拿十万块钱出来。
季广胜是有机会对王爱国置之死地,但这次不行……
所以,现在季广胜在王爱国面前是理直气壮的,完全是的胜利者的姿态。
沧阳官场的智慧——在斗争中妥协,在妥协中斗争!
谁也不可能一棒子打死谁!
“季部长,难道钱龙买凶杀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张三川却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
他要一个说法!
季广胜必须给一个说法!
胡彪的供词是季广胜拿走的,也是季广胜说整件事要保密!
季广胜脸上瞬间变色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张三川:“没完了?”
张三川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季广胜。
张三川的目光带着熊熊烈火,还有杀人的光。
“啪!”
季广胜推倒了面前的麻将,“走了,上去还有会要开!”
季广胜起身往车面前走,在场所有人全部都跟上。
他们之中无一个的目光敢与张三川对视。
汽车很快启动,季广胜等人走得很快。
金川镇镇长朱仁贵送走了季广胜等人,回到了牌桌上。
张三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唉,三川……你这个性格怎么,怎么……唉,我该怎么说你呢?”
朱仁贵掏出烟给张三川递了过来,张三川没有接,朱仁贵尴尬地收了手回去,给自己点燃了。
“三川,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唉,季部长把话都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就是要钻牛角尖呢?”
“现在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三川啊,你到底还是要跟季部长他们打交道的,何苦呢?何必呢?”
“噗嗤!”
张三川听到朱仁贵这句话直接笑了。
“大贵,我兄弟死了!你亲眼见到的,他家……家破人亡了!”张三川咬着牙说。
“情况我都知道,三川,相信我,我都知道,可是,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发生了,已经发生了啊……再说了这不是季部长他们的错啊!”
朱仁贵一个劲儿地劝说张三川。
“我本可以给我的好兄弟大贵报仇的,胡彪已经招供了,报仇的机会出现了!是季广胜,是他们抹杀了这个机会……”
张三川咬牙切齿,大声说。
“年轻,年轻,太年轻了!张三川,你还是太年轻了!”朱仁贵也激动了起来:“季部长是什么级别?副处级,沧阳县委常委,他做不到的事你就能做到?你以为季部长不想利用这件事让沧阳变天?”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儿,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儿!”
张三川站了起来,径直离开!
朱仁贵愣愣地看着张三川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张三川啊张三川,你这个样子是要吃亏的,吃大亏……唉,官场,官场啊,你是一点儿都不懂!”
但同时,朱仁贵在心中也暗暗佩服张三川。
“谁不想有一个张三川这样的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