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头子哭爹喊娘被拖了下去,剩下的人面色铁青,却不敢动作。
安子堂眸光沉沉,拳头在袖中捏紧,面对如此局面,似已束手无策。
顾枫笑道:“你们不做墙头草,对硬骨头的人,孤一向佩服,所以,孤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七天,七天后,是去沼气池里找他们,还是乖乖归顺孤,由你们选。”
大殿中,士兵们披坚执锐,面目冷峻矗立在周围,杀气腾腾。
仅剩的那些文臣有怒不敢言。
顾枫上前几步,对安子堂道:“孤实在想不明白,才华和魄力你都有,为何非要忠于顾柏这样的主子,孤哪不比他强。反正孤杀了你一次,就当扯平了。你若俯首称臣,孤准你官复原职。”
安子堂冷然,一声不吭。
顾枫佯作无奈,转身,蹲下捏紧凌飞峦脸颊,“还有你,别忘了害死凌勇的,除了太后,陛下也有份,孤可是帮你除掉了杀父仇人呐,你不但不感谢孤,还死瞪着孤做什么。”
凌飞峦额头青筋暴起,“呸”他一声。
顾枫轻易闪开,不恼,反而劝道:“这样,你那断掉的手筋脚筋,孤有灵药可帮你接好。只要你愿意,孤可赐你骁骑大将军之名,是一辈子当个废人,还是当威风凛凛的将军,在你一念之间而已。”
尤四知道顾枫一向惜才,但这两个家伙和他斗得你死我活的程度啊,他居然还想收服他们。
他实在佩服。
天色已晚,夜幕上悬着一个呆头呆脑的月亮,这场皇权争夺战已落下帷幕。
安子堂和凌飞峦等人被收监,顾柏昏迷着被软禁。
顾枫全胜。
他觉得应该是开心的,却笑不出来,于归星殿中,自斟自饮,略显寂寥。
秋娘来了,抱着琵琶,“我给殿下唱首曲吧?”
顾枫却问:“她有和你聊起过孤吗?”
秋娘回:“没有。”
“.......”顾枫倒酒的手一滞,苦笑,“秋娘都不肯哄哄孤。”
“不是秋娘不愿哄你,是殿下太聪明了,秋娘一说假话,你就能知道,会更难过的。”
顾枫了然叹笑。
秋娘,似乎是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了解他的人。
他抬眸细细看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不喜欢温柔可心的她,却非得去爱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
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叹道:“秋娘还是给孤唱首曲吧。”
空荡的殿中响起一首欢快小曲,秋娘眉眼含情,眼波流转,她知道任她再柔情似水,也换不来他的青睐。
可她能做的,唯有唱曲。
一曲完毕,顾枫让她退下歇息,她点头,离去时,忽的想起什么,“李姑娘曾问过秋娘一个问题。”
“什么?”
“她问,若我告知殿下,不再喜欢糖画了,他会放那个老者出宫吗?”
顾枫心猛然一缩,“你是怎么回答的?”
秋娘笑笑,“我说我猜不透殿下的心,因为这颗心都不在我这儿。”
待秋娘离去,顾枫细细想着,若她真的这么问,他会怎么回答。
为何她会问这个问题呢
一个画糖画的老者而已,宫中锦衣玉食,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万一她日后又喜欢上了呢,留他在宫中又有何所谓。
顾枫目光虚空,妄想着若有一毒药,喝下后,可探究明白她的心,哪怕有肝胆俱裂的痛楚,他都愿一饮而尽。
可眼前没有她,只有一壶酒,既解不了愁,也灭不了相思。
一向喜好空旷之所的他,突然感到归星殿需要多摆些物件,多个柜子,多条屏风,那么当月光投下影子时,也不会仅仅只有他的身影。
七日后,皇宫里举行了祭祀祈福仪式。
因皇帝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顾枫执掌虎符,又有监国之责,违背他的人都已处置殆尽。
如今的他,和皇帝似乎没太大区别了。
殿外筑起高台,点起火把,熊熊烈火跳跃,钦天监派监正、灵台郎、保章正、监候、司历等数十人于祭台下做法。
顾枫着盛装,闭眼,仰面于天,在睁眼,湛蓝天空倒映在他黝黑瞳仁中。
尤四道:“该卜筮选尸了。”
大琥规矩,大型祭祀,需要有“尸”做献祭,但一般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纸扎人,由主持祭祀的人在纸人额头画个圈,身为天子,天授君权。
纸人也可当活人祭祀。
侍卫拿来两个纸扎人,顾枫执笔,正欲点圈,突然问:“安子堂和凌飞峦是否点头了,愿意归顺孤?”
尤四摇头:“两人还绝食了。真是不知好歹。”
顾枫一怔,后嗤笑:“如此甚好,少吃五谷杂粮,身子也干净了。”
他面色一凛,搁下笔,“纸人撤走,换他们两人。”
在场众人惊愕不已,每人面上都显为难之色。
很快,侍卫架着两人来了,面色都有些苍白。
顾枫背手向前:“考虑清楚了吗,是上祭台,还是听孤差遣?”
安子堂:“哼。”
凌飞峦:“呸”
两人是懂气人的。
“好。孤成全你们。”说罢,顾枫再提笔,分别在两个人额头上画了圈。
尤四劝道:“好像从没有烧活人的。”
“那就从孤这开始。”顾枫横眉,不容他多言,尤四无奈,指挥侍卫:“抬上去抬上去。”
安子堂和凌飞峦互望一眼,眸色平静,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潇洒姿态。
祭台那样高,两人手脚被绑,侍卫抬年猪似的,步履稳健,凌飞峦感到背脊和臀部晃来晃去,他侧头对安子堂道:“对不起。”
安子堂也没好到哪去,他却道:“这三个字该我对你说,凌勇将军的事....”
凌飞峦:“你已经说过了。我的对不起,因为我没好好保护她。”
安子堂:“她比我们厉害,说不定等会就来救我们了。”
凌飞峦轻笑摇头,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她主动亲过你吗?”
安子堂笑了,主动的话好像是没有的。
凌飞峦:“那这点你不如我,她主动亲我,还差点两次。”
安子堂:“她是为了偷你钥匙,救我。你别误会了。”
凌飞峦:“我都要死了,你都不能让让我?”
安子堂:“我也要死了,你别跟我争了。”
尤四纳闷起来,“呵,这两家伙还唠上嗑了。”
他们越轻松,顾枫脸色越沉。
监正上前:“殿下,吉时到了。”
顾枫眉目变幻,最终点头——他要活活烧死他们!
安子堂和凌飞峦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脚下堆满了助燃木材,就等一个火种落下。
死到临头了,凌飞峦突然道:“我们死得好凄美,很多绝色女子不都这样被烧死吗,不知老天爷会不会花了眼,垂怜,下一场大雨。”
安子堂还不忘幽上一默:“凌美人,借你吉言了。”
天空万里无云,一丝风都没,哪来的雨。
虽然没雨,但火已经快要点上了,两个大男人叹息闭眼,在生命最后时刻,不知各自在怀念什么。
这时,一个女子高声喊道:“住手!”
顾枫定睛一看,大步向前!
安子堂、凌飞峦睁眼,眉眼惊喜,“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