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踏入养心殿,宫女内侍全被屏退,仅余顾枫一人,龙椅就在他上方,他却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之上。
明明野心膨胀,此刻却闲庭信步,并不急于坐拥天下。
殿中空荡,她行至殿中央,嘲讽他:“殿下这个时候来守规矩,做给谁看呢?”
顾枫却道:“父皇的遗言,你再说一遍。”
李昭昭懂他话里意思,踏前一步,扬眉:“大琥八十八年,朕传位于二皇子顾柏,顾枫非顾氏子孙,弑兄杀父,残害忠良,罄竹难书,判处极刑。”
果然....
顾枫闭眼喟叹,皇帝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他百口莫辩,生母非贵,就被皇帝鄙弃。
心底酱油碟大小的位置,盛着的那份不忿,也作罢了。
他站起身,走近她,眸光贪婪地打量,“你不怕先帝梦里找你索命吗,你为了安子堂,颠倒黑白,助孤登位。”
李昭昭问:“你是‘黑’吗?”
顾枫怔愣。
她嫣然一笑:“你若是白,我便是顺应天意,天意最大,先帝也拿我没办法。”
他知她嘴皮子利索,说不过她,可就爱她狡辩时亦天真的模样。
顾枫心里爱极,嘴上却戳穿她:“收起你的伶牙俐齿,你不过是想孤饶安子堂一命。”
李昭昭长叹口气,原地转了一圈,养心殿处处辉煌,一一滑过她瞳仁,她摊开手,“天下都是您的了,您还与我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复又回身,“放了他,我不是还在这儿吗,你没亏本,不是吗?”
顾枫不知满足,上前确定:“所以你答应陪在孤身边了?”
“嗯。”李昭昭轻轻点头。
“怎么陪?”
“......”
“是以臣子身份,还是以妃子身份?”
李昭昭眼珠转动,“您不才擢升我为少监吗,更何况如今百废待兴,我作您的臣子,可以帮您减轻政务上的繁重。”
顾枫点头,故作正经:“也好,先帝丧期中,孤不能碰宫中嫔妃,正好白日替孤分担政务,晚上,也只有你能替孤纾解躁火。”
“亦臣亦妃,孤确实不亏本。”
!!!
无耻二字,李昭昭差点脱口而出。
她愠色模样,活色生香,离他不过咫尺,顾枫瞧得真切,忽然明白古人诗句里,“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中悠然满足的意境。
他荒芜干裂的心,慢慢被潮水浸润、冲刷、灌溉,重新换发活力和生机。
顾枫笑笑,牵起她的手,来到龙椅前,按她坐下。
李昭昭屁股烫坏了似的,“刷”地站起来,“臣何德何能,能坐龙椅?”
他转而坐下,突然拉她入怀,仰头凑至她颈间,哑着嗓:“那就坐‘龙身’上。”
她对上他眼,欲火形成漩涡打着转要吸她进入他的世界,深不见底。
李昭昭无力招架,轻蹙眉头。
顾枫手臂横在她腰间,缓声道:“昭昭,孤知你还抱有妄想,总有一日会找到办法逃离孤的身边,周全曾劝过孤,强扭的瓜不甜,要孤试着放手。”
他目光放空,音色沉稳,掏心窝的话放松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指甲抠着他肩头蟠龙图样。
“孤想过,你开心,孤也会开心。似乎也可以忍受放你走。”
“可孤放了你,你就会和安子堂在一起。”
“想着你和他眉目传情,相拥亲吻,他会脱光你的衣衫,占有你的全部,翻云覆雨,鱼水相融,每每一想到此画面,孤牙都快咬碎了。”
李昭昭垂眸看他,仅仅只是设想,顾枫脸色就变得狠厉。
他又道:“你想孤放过你,孤何尝不想你放过我。”
这样的强盗逻辑到了他那,好像就变得理所当然。
他埋在她胸间,深嗅着,闷闷的样子,再抬眼时,眸中迷醉,双臂收紧,喃喃道:“亲亲,心肝儿,你可怜可怜孤。”
嘴上一边卖惨,一边猛然含住她双唇,装得可怜兮兮,但他的吻已暴露他阴暗强势本性,那条舌头恨不得钻入她肚里,吃干抹净。
李昭昭使劲推拒着,气都快喘不上了。
“不要!唔,不....”
唇齿间,他喘着粗气,试图蛊惑她:“若你亲手杀了安子堂,孤就放了你。”
她气喘吁吁,模糊道:“不,先帝...懿旨,已..赦免他。”
顾枫蓦地停下了,眸色变冷,定定瞧她,“是你做不到,也不要怪孤做不到。”
乍一听,李昭昭有瞬间迷糊。
他起身,向后殿走去,背影停住,侧头嘱咐,“先帝丧期结束前,你得寸步不离孤身边。”
话毕,身影消失,留李昭昭在龙椅上发懵。
“好像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他委屈个什么劲儿?”
李昭昭头痛得扶额长叹,顾枫这个变态的想法真跟鬼打墙似的,怎么都绕不出去。
另一头,安子堂和凌飞峦连夜出宫,偷了一匹马,共乘一骑,安子堂在前,凌飞峦在后。
“我们就这样走了?留她一人在宫里对付顾枫那厮吗?”
“暂时的。”
“你心可真大,你不知顾枫对他虎视眈眈?”
“所以我们得快!”
“到底去哪?”
“坐稳了!”话落,安子堂一扬鞭子,马儿发疯般疾驰起来,凌飞峦声音划破夜空,“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死而复生的喂!”
后半夜的皇宫静谧异常,偶有乌鸦尖锐叫声,平添一分诡异。
严方红被侍卫从天牢提出,带至养心殿旁的小书房,曾经,这便是皇帝小憩之地,如今,顾枫正盘腿坐罗汉床上翻阅褶子。
矮几上的烛火正盛,他面庞如玉,不见一丝疲惫,精力过人。
榻前,尤四被打得趴在了地上,背上鲜血淋漓,一动不动。
严方红惊得背脊一僵,站在那不吭声。
顾枫头也不抬:“尤四对你不规矩,孤罚他了,打了三十大板,不够的话,你还可以亲自上手。”
说罢他下巴微抬,角落里立着一块沾满血的板子。
严红宏颤声:“微臣不敢。”
顾枫忽的笑笑,放下褶子,起身靠近她,“因孤‘乱点鸳鸯谱’,你就恨上孤,背叛孤,嗯?”
严方红咬唇不敢看他。
原是上青芽山时,他安排尤四与她共坐一辆马车,以为可以帮两人制造机会,顺带做个人情,谁知尤四粗鲁,饿虎扑食似的,要在马车里办了她。
她拼命挣扎,还是被尤四得逞。
事后,尤四打着顾枫已准许的幌子,逼迫她嫁予他,严方红身心受辱,跳下马车回宫。
她对顾枫本就情根深种,他不接受就罢了,竟派个大老粗糟蹋自己,自是恨上了。
“尤四恶行,孤并未允许,你信吗?”顾枫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眼眸。
严方红不自觉抽泣,她那么喜欢他,卑微到骨子里,只要他一句话,她什么都可以不再介意。
“信,我信。”她双眸通红,“是我错了,我不该背叛您。”
说着就要下跪磕头,顾枫拉住她,“孤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严方红沉浸在他俊美脸庞上,点点头。
“安子堂身受竹刑,却逃过一死,你帮孤好好查查,是谁暗中救了他。”他手指抚过她唇,语调低沉,“反正外人看来,你已和孤势不两立,将计就计,替孤捉住这个人。”
严方红严肃点头,后又一瞥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尤四,眼里似还有怨气。
顾枫道:“他受了罚,待他好了,孤再让他给你赔罪。”
她只得点头。
严方红走后,室中恢复安静,烛火“噼啪”一声,顾枫沉着脸,狠踢了尤四一脚,“不必装了,起来。”
本半死不活的人,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笑着,抹抹脸上的假血:“给殿下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严方红还是一烈女呢。”
“别再让孤帮你收拾烂摊子了,赶紧出宫,若带不回安子堂项上人头,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是!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