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前排。
有大佬笑着开口:“姚院长,莫要开玩笑,你的传承弟子,不应该从姚氏族人中选拔吗?”
姚伯林哈哈一笑。
“姚氏?你们这帮老家伙,经常背地里吐槽,说我们姚氏血统不正,有数代家主都是‘义子’出身。现在又为何执着我的传承弟子,是不是姚氏族人?”
另一位大佬意味深长道:“姚院长,只有姚氏族人,才能更好的运用那些药剂配方。”
姚伯林冷哼一声,高声道:
“我远东姚氏,能为帝国守住大门,靠的从来不是血统。”
“而是信仰。”
“这八百年间,血统纯正的姚氏族人,早就死绝了。”
“上追七代,兴许我老姚祖上,也并非姓‘姚’。”
“再者而言,选能征善伐的将领,姚氏能选出百余位。”
“但选药剂师,这不是难为我老姚嘛?”
“远东那寒苦之地,八百年来,也就出了我这一位药剂师。”
“我想传给姚氏族人,也没人能继承啊!”
言罢。
姚伯林大笑几声,尽是豪迈与洒脱。
一干大佬,眼神复杂。
他们所说的“姚氏”是在暗示姚伯林,要从特权阶级中找寻传承弟子。
杜休不适合当传承弟子。
这位姚院长,在故意混淆概念。
看来是铁了心推杜休上位。
姚伯林满面红光,冲着杜休挥手:“徒儿,上来露露脸,让这帮人认清你的相貌,要不然,走夜路时,恐怕有不开眼的误伤你。”
杜休望着前方的小老头。
心中恍惚。
怪不得这场晚宴邀请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怪不得邀请自己的朋友来。
原来都是为了给他站台。
杜休心生感动,缓缓起身,迈步上前。
来至前方,站在一众大佬前,面色平静,接受众人的审视。
一旁。
木伯端着托盘出现。
上面。
放着三杯茶水。
敬过这三杯茶水,杜休就落实了传承弟子的身份。
下方。
有人开口:“杜休,你这小子倒是好运,凭着曾经亡师捡到的古籍,就能拜入姚院长门下。回头我也去地摊上转转,碰碰运气。”
众人哄堂大笑。
杜休在本届药剂师学生中,名气确实不小,堪称顶流。
可仔细扒开来看,都是虚名。
上个帝国文明药剂学,是他亡师发现的。
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杜休的入学考试成绩,是后来公布的。
考核视频、调制的药剂,早被销毁。
靠着几位评审导师的“残存记忆”定下的SSS+的药剂学天赋。
可那些“记忆”是真是假,谁也不知。
兴许,是看在姚伯林的面子上,美化而来。
至于被誉为平民药剂师领袖。
一是因为杜休能打,敢于揭露财团黑历史,被年轻药剂师视为精神榜样。
二是因为基因药剂改良,蛋糕太大,学术派导师想要分润,意图青史留名,纷纷转院。机缘巧合下,让转院的平民药剂师,也能有名师教导,为他们谋得了一条生路。
纵观以上种种。
杜休的“名气”与他的药剂学水平,都没有丝毫关系。
药剂论坛、交流会、研讨会......各类药剂师聚会,杜休几乎没参加过。
这种药剂师,还能被誉为药剂师吗?
杜休的药剂学天赋,能支撑他继承那些配方吗?
后方。
有财团的驻院代表,调侃道:
“杜少爷,姚院长的衣钵,您能研究明白吗?”
“先提醒您一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调制不出那些药剂,您最好别当这个传承弟子。”
“要不然您拿着药剂配方,四处寻求别人帮助,让外人知道了配方,姚院长的脸面,可就被你丢完了。”
大厅之中,传来阵阵轻笑声。
宴会前排,马君豪弓着腰,偷偷从侧门跑了出去。
杜休看向说话那人,面色冷淡。
旁边的姚伯林,听到别人怀疑杜休的药剂学实力,刚想发飙。
杜休转身压低嗓音道:“老师,能罩得住我吗?”
姚伯林冷哼一声:“老子能罩得住帝国,就能罩得住你。”
杜休心中有底,转身拿起话筒,神情愈发冷漠:
“我不知道各位在笑什么,是笑我只是一个幸运儿?”
“杜某承认,能获得上个帝国文明药剂学,全靠恩师福泽,自身并没有出多大的力气。”
“但帝国是否因杜休的贡献而受益?”
“从事实上来说,杜某功绩不小吧?”
“怎么?因为我年轻,所以就应该被一些老眼昏花之辈耻笑?”
台下众人,面色阴沉。
老眼昏花之辈?
前排之中。
药剂修院副院长勃然大怒:“杜休,休要口出狂言,卖弄口舌,在座的各位,都是你的长辈,岂容你肆意诋毁?小小年纪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尊重长辈,以后你还了得?”
杜休冷笑几声:“杜某没有不尊重各位长辈,不尊重的只是你这种老东西。”
那人手指颤抖:“你...你这小辈,竟敢如此辱我!气煞老夫!”
杜休看着副院长身上的帝都张氏标志,冷声道:
“你们帝都张氏之人,欺辱我师兄、霸凌平民药剂师时,个个飞扬跋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现在我只是说了你几句,便觉着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张宗望面色阴沉,寒声道:“杜休,念在你年少轻狂,老夫不与你计较,但有些话,还望你慎言。”
张宗望身为药剂修院院长,在帝国内,手眼通天。
他一开口,全场陷入死寂。
众人都知道杜休与张氏的恩怨。
严格来说,在他们眼中,并不能算是恩怨。
只不过是一只蝼蚁,站在了饕餮巨兽前。
这个蝼蚁,有几分好运,侥幸没死而已。
杜休轻笑一声,转身冲着姚伯林莞尔道:
“老师,你应知道,徒儿是荒野矿奴出身,每到傍晚,背着木框,满身疲惫的从矿洞出来时,看见矿场警卫在哨塔上,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心中都会有一个疑惑。”
“警卫们,会恐惧吗?”
“直到一天,我将铁钎刺进警卫们的喉咙。”
“那时,我便懂得了一个道理。”
“我若按照他们的规矩行事,一辈子都是低贱的矿奴。”
“当我拿起武器时。”
“那些警卫,与普通人一样。”
“会恐惧、更会求饶。”
身材修长的清秀年轻人,站在晚宴中心,迎着一干大佬的注视,脸上挂着笑容,侃侃而谈。
他在笑。
灿烂而寒冷。
这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远东永久冻土层的寒冷与血腥,未曾飘向西大陆,反而降临在帝国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