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侯爷的出现，像是他们的定心骨。
该去追人的侍卫已经追了出去，所有人都以为这里无事了。
偏偏下一刻，千机弩的声音响起，一支速度更快更短小精悍的箭疾驰飞来。
那支箭，自齐越背后而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碎发飞过。
毫无预兆。
小箭宛若一道鬼影，重重扎进了本要从叶子旭怀中退开的姜离的后背。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却异常刺耳。
周围安静得又好像只剩下了风声。
姜离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身子陡然松懈了所有的气力，重重倾覆在叶子旭的怀中。
叶子旭双手依旧抱着姜离，他感觉到自己胸口被一阵温热打湿，旋即转成一片寒凉。
瞳仁中的光扩散，叶子旭薄唇微张，抱着姜离的双臂不自觉颤抖。
“齐越……”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无声地喊着齐越的名字，“齐越……”
眼中似乎所有的动静都迟钝缓慢了下来，叶子旭看见齐越奔向自己，他感觉到浑身无力，再无法支撑住姜离的重量，抱着她重重跌坐在地上。
“姜离！！！”
齐越嗓音极近沙哑，周身血液一片冰冷，他亲眼看着那支短箭正中姜离左侧后背，亲眼看到鲜红的血顿时浸染透了她同自己一样的暗蓝色衣袍。
他浑身在抖，疯了一样冲向姜离。
“姜离！”双膝重重跪在地上，齐越一把将她从叶子旭怀中接过。
那支短箭从后背穿透了她整个心口，纵然暗蓝色的衣裙也无法掩盖鲜红的血迹。
姜离面色惨如白纸，唇口边的血依旧在不断涌出。
那一刹，恐惧和绝望，爬满了齐越的心头。
他一把将女子抱在怀中，大掌去捂女子心口的伤。
“姜离！！！”
他失去过很多次了，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叶子旭脑中空白一片，他从医，自然见过不少生死之事，但头一次，他惶恐到不敢去看姜离的脸。
垂眸，自己胸口的那片潮湿，皆是姜离的血渍。
“……”
他有什么用？
“唔……”
太他爹的疼了，姜离意识还在，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也能感觉到齐越的手覆在了她的伤口上。
若不是她现在气快断了，她定要跳起来喊上一句：能不能把你那手拿开，知不知道疼得要死啊！
“姜离，姜离……”齐越眼里是通红的逼仄，他垂下头，唤她姓名，“别乱动，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口中一片腥咸，旋即又是大股大股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太疼了。
是姜离穿越来后头一次感觉到生不如死的疼。
脑海中的意识像是只清醒了一瞬便开始逐渐模糊。
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两个字在脑中浮现，姜离忽然就咧开了嘴角，却还是拼着使出了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了齐越的衣襟。
“齐越……”
“我在，我在。”齐越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抖得不像样子，倾下身凑到了姜离唇口边。
“如果……如果这次我还活着……”
“你问我我的那个问题……”
“还…还能不能……作数……”
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开，齐越恍惚了一瞬，始终噙着的泪水，轰然落下。
回家这件事，姜离已经努力了很多次了。
不到真的成功那一刻，姜离依旧还是要将后路找好。
疼痛，似是缓缓消散了。
姜离已经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了，她想吐一口气，却是只能吐出又一大口血。
攥着齐越衣襟的手，松开了。
几乎刮了一整日的风，竟是在这一瞬，陡然停下。
密林中，再无声响。
许远的树林枝桠上，两个黑衣男子盯着这处看了片刻，直至看到姜离重重坠下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离开蓬莱这么久，虽死了一个兄弟，但事情终归是办成，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叶子旭彻底瘫软在地上，脖颈反反复复抽搐着，去看姜离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息的脸。
满掌心的鲜血逐渐冷下，齐越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心口疼得有些麻木。
他的怀里，已经不知道失去过多少个女子了。
但从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疼。
叶子旭张了张口，嘴里一片干涩，声音沙哑：“齐越……郡主她……”
郡主二字出口，叶子旭身子忽然打了个重重的寒颤。
江陵待姜离的确很好，而姜离也几乎很是规矩未闹太大的幺蛾子。
以至于他们差点忘了，姜离，是蓬莱来的质子。
质子死，意味着什么？
蓬莱如何会放过江陵？
“齐越，她……”
“保命丸。”齐越眼睛依旧通红，但明显已经逐渐恢复了清醒。
叶子旭身子还在抖：“什么？”
“保命丸！”
神绪后知后觉，叶子旭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向自己的马匹。
他怎会忘记这件事，他向来都会随身带着保命丸。
准确无误在马匹侧挂袋子里摸到了自己另一个药袋子，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回到齐越和姜离身边。
“齐越齐越，快快……”
保命丸本就稀少珍贵，叶子旭手头也只有仅仅的三颗。
一股脑全部倒进了齐越的掌心，叶子旭跪在地上，喘息声极重。
齐越动作飞快，即刻往姜离口中送去了一颗。
但，姜离已经没了气息，根本无法吞咽，更是因为那还在往外缓缓涌出的血，送进去的保命丸又被送了出来。
“怎么办？！”
叶子旭没能出口第二句话，因为齐越的动作比他更快。
齐越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一把将保命丸送到了自己口中，而后低头，吻住了姜离的唇。
一手搂着姜离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颈，齐越唇舌微动，将保命丸送进了姜离口中。
叶子旭看呆了眼，因为紧张害怕而绷紧的身子一点一点软了下来，眸里本就所剩无几的光亮，彻底熄灭。
姜离的唇口被血浸透了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于齐越而言，是喂药，却也是深吻，他闭了眼，好让自己眼中的水气不会流出来。
片刻后，他确认着女子口中再无药丸，才是松开了这个吻。
而他的面上，也是被血沾染了大片。
“快回去。”
“这箭有毒，我们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