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份急促和混乱早已不见身影,只见他静静地拿起先前急饮的茶壶,从容不迫地往自己的杯子中续茶。
一刹那的静好又重新浮现,再次将胡轲变成了心思细密的\"胡大师”。
接着他说:“现在咱们聊正事儿。”
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不开口说话,面前的这两位同样心思深重的人可能也会选择沉默,但既然他已经放下心中的波折,那就由自己主动引出话锋。
这边的徐允恭敬尽保持沉默状态,唯有姚广孝经过一番内心纠结后,微微一笑,开口打破了这份静寂。
起初,他还打算对胡轲给予一些鼓励或安慰,最终在内心权衡下,意识到这位“胡大师”并不需要他的语言抚慰。
“学生的事情恐怕需要锦衣卫给出一个计划,所以这无端的事情对你来说是场后顾之忧。
但鉴于这些年轻人将进入皇宫,锦衣卫不仅负责陛下监察国家的职责,他们同时也肩负起宫门外仪礼守序的使命。”姚广孝说道。
在刚刚组建之初,锦衣卫的职权仅局限于控制皇帝,有时甚至还能影响内阁大臣。
在这样的限制下,他们并非众人眼中可怕的样子。
而且从明初时期开始,朱元璋并未计划将衙门办得很隐蔽。
因此这类如燕王府等高层的官员,至少对该衙门的一些背景知识有所知晓。
\"皇宫内部的防卫问题无需担忧,这是禁军的份内之事。”放下茶杯后,胡轲的声音稳定有力却不失柔和,他显然已经忘记了数呼吸之前那种即将失控的情绪波动。
接着说道:“不过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他们在皇宫外带来的影响与冲击,并不一定是陛下期望看到的样子。”他面容严肃。
这时,姚广孝疑惑发问:“你怎么判断这并非陛下期待的效果?”
胡轲眉头紧蹙,嘴角泛出一丝讥讽,让姚广孝有冲动想要立即走上前对他实施体罚的神情。
在这片寂静中,一场无声的心理战正在上演,两人心中的算计、疑虑与决心交织其中,等待下一个行动的方向与机会。
\"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吗?京城宫门外出现了这样的大乱子,陛下怎么会不有所察觉?\"
当姚广孝的话说到一半,脑中猛然涌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设想,这一想法的惊人之处,甚至使得他全身冷汗陡然涌出,于是他的话语在半途中戛然而止,不愿再继续下去。
\"你指的是,此事与陛下有关?\"
徐允恭正聆听着这一切,此时才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认为世上还会有哪股力量能够掀起这样的风暴。
\"
目光移向徐允恭时,胡轲接着说道:\"大人的奏折摆在陛下面前,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有能力获取此情报的人并不少。
但在满朝官员心中,即便知晓这个消息又能如何?
真正能站出来的恐怕只有两人:一个是文官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韩国公李善长;而另一人则显然是武将勋贵中无出其右者,即是大人的父皇,魏国公。
你们觉得,这两个当中哪一位会在关键时刻掀起这样的风暴?\"
胡轲的话语至此,两人的目光皆露出了惊讶之意。
这三人皆非愚钝之辈,胡轲的话语甫出口,他们便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
\"这两个不可能!\"
令人惊讶的是,作出这番决断的并非事态相关当事人之一徐允恭,而是方才因处理此问题感到焦急不安的姚广孝。
“你们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难道我说的有错误吗?”
看到周围两人都盯着自己仿佛要吃掉他一般的表情,姚广孝虽然内心清明无愧,此时仍不禁觉得脊背发麻。
此刻那棵曾被雷击的大树上的烈焰,在倾盆大雨之下逐渐减弱熄灭,而那道缺口边,则有几位装备精良的禁卫军士兵守着,但他们都选择了恰到好处的位置,没有在城墙里面,而是在外面。
同时,一辆装满了粗木的大型运输车也赶到了现场,所载之木都是经妥善处理后的优质木料。
若对军事略有了解,便能一眼看出它们是搭建战马阻碍用的材料,那锋利尖端的形状显示其攻击性很强。
\"你没错,只是我以为这话不应该出自你的嘴。
\"
这时,胡轲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
仿佛刚才的事情都仅仅是一个梦罢了,他重新恢复了镇静,脸庞再也没有丝毫焦急的表现。
\"这一切为何难解?只要分析两方的利害关系,一切便显而易见了。
\"
姚广孝的话语声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关注的情绪,似乎他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内心也产生了微妙的转变——现在,在谈论一个家的事情时,确实应该顾及那些身负重任的人物的感受。
徐允恭这边脸上的严肃并没有因他提到了自己的家族而有所变化。
徐允恭平静地说,“您只需提出您的疑惑,我今天请您到这里,纯粹是为了向您学习,完全没有那种摆出权威压制您的心态。”
一方面,这句话给姚广孝消除了心中的疑虑,确保不会仅仅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就感到需要遮遮掩掩;另一方面,则给了姚广孝一定的尊重:大和尚昨天在他放走之后独自一人来访,这本来不是一个应该去诏狱这样的地方的理由。
当然,对于徐允恭来说,他也非常明白,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诏狱不是理想的环境;一想到它的名字就有种寒气四溢之感的场所,普通人最好是尽可能避开。
但他看到人家特地赶过来,尽管下着蒙蒙细雨,这明显是在寻求解决之道。
因此,用“请”这个词比直接表明他是主动寻求建议更为礼貌和得体。
在旁,胡柯则轻轻地拿起他的茶杯,这个动作显然暗示他应该暂时保持沉默,让姚广孝随意表达。
\"我们先讲魏国公吧。
他是大明朝中首屈一指的功臣,同时也是建国初最重要的功臣。
自滁州战役起,他就已经成为最为出色的战争将军, ** 北敌,在将张士诚势力根除之后,又清除北元势力,收复燕云地区长达数百年的失落。
他的功绩在大明朝历史上无人能及。
如此辉煌的战绩,让魏国公平添了几分信心,他在大明内几乎没有担忧的地方。
此外,他还扮演了一个角色,为陛下选定了一位助理太子的角色,虽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燕王府的殿下。
要知道,现任太子妃乃是**之子,他与魏国公共同的命运可能让很多人把这对父辈和陛下联系到一起去想。
这样一来,与我们未来的两位 ** 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魏国公府内外的人都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动机让他们冒此风险吗?”
姚广孝的话说完后,有意地略过了与徐允恭的眼神接触,而是将视线专注于胡珂的面容上。
\"大师说的很正确,现在我的父亲,虽任丞相一职,却大多时间里对政治鲜少关心。
在当年我们一同 ** 的日子里,我的父亲是因为无处可逃,无奈跟着陛下共同奋战。
如果不是元廷不让他生存,我父亲也不会选择今天这条路。”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听完他这一系列的分析后,徐允恭并没有流露任何不满之意,反而给出明确的肯定回应。
他的这番谈话中涉及到的敏感问题 —— 自己的父亲是否要做选择 —— 这些通常是引起争议的话题,在他的面前似乎变得轻而易举,十个九个前来问询他姚广孝的人,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元朝推行悖逆之政,给华夏百姓造成了极大的祸害。
如果不是陛下和大明各位功勋之臣的奋力抗争,恐怕此时此刻这世上仍旧是浑浊不堪的局面,民众们想看见清明的世界,只怕也是一种奢求。
\"
尽管徐允恭并没有对先前他的话语表达不满之意,但在这一情况下,姚广孝仍然适时地出来表达了他的观点,以确保讨论能让所有人感到舒适。
“我曾在年少父亲教导下听闻过往事,人民在种种压迫下喊出的那些呼声,直到今日读来依然让人感慨涕零。”
徐允恭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思绪回到父亲小时候对他的谆谆教诲之上。
“民间传下谚语云:天高君主疏,百姓少官员多,三日遭一顿打骂,难道不抗争有何他法?”
说完后,徐允恭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对自己父亲的告诫的一次回忆,并且试图为讨论现场带来的不快情绪略加缓解。
“然而现今的情况,韩国公正存在不同之处。
\"
了解到姚广孝的理解后,继续阐述自己的思考:
“如果说魏国公现今的行为公正坦荡、与事无关,则韩国公证必是这场风浪背后的最大得益者,从一般推理看亦然。
虽当年针对胡惟庸一事,未将韩国公牵连入罪,但大明朝上下人等皆知晓胡惟庸代表的是以韩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的利益。
陛下大规模惩治胡惟庸事件,却又冷落韩国公的举动,目的就在于保护那个曾帮助过陛下赢得天下的首要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