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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空气中似有两道锋芒,激射在一起,我有点怕时妖动手,又觉得他要是想动手我们也活不下来啊,就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等对方的下一句话。

时妖始终没动静,率先妥协了,无力的陷入沙发: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吗?这一切的原因,为什么恶欲一直追着你们不放,为什么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你们不想知道?”

我看的出来,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又生生压回去,在最后选择了我们最有可能把他留下来的一个话题。

行,还挺聪明。

这样我就不得不听了。

我得承认,这句话对我确实有吸引力。

“你知道什么。”

时妖无限悲戚的凝望着江恒,后者压根不为所动。

时妖叹了口气,整个人跟忧郁少年似的:“几千年前,我从一片混沌中化为了时妖,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浑浑噩噩的待在山洞里,偶尔走过几只不知名的小妖,只要靠近山洞都是仓皇离开。我生来就是一个人,耗费了好久才学会跟人一样的说话。我学着那群小妖修炼,刚开始只是吸收日月精华,灵气什么的。”

他长吁一声,似乎说出这几句话已经很耗费心神了,身子一歪,斜躺在沙发上。

他明显受了伤,还不轻。

“你被林开打的?”

“嗯,我还有封印在身上,被他打伤了也很难恢复。”

我有一种感觉,估计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里跑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江恒,另一个是被追杀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像这样被人高价买命的人,内部称之为‘信’。那是哪一年,我不记得了,只是那时候你逆着光站在洞口,右手持剑的样子,我一直记得。”

他的眼神逐渐空洞,称呼从“江恒”变为了“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前世和今世混为一谈了。

他微微眯眼,眼中都是将死之人得到救赎的庆幸。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为了‘信’闯进来,和我打的两败俱伤,那个人早就在打斗中被误杀了。你并不怕我,只是说反正也不想回去,干脆就坐下来跟我聊天。那是我第一次跟人说话,按照人类的习惯,我只是会人类的语言,如果不开口说话很难把话说的利索。但很奇怪,一跟你说上话就停不下来。”

“后来你经常来找我,跟我说你的事情,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有关外界的事,那时候,你还只是绞杀的十大将之一。”

果然。

我就知道江恒会跟那个绞杀有关系,而且位置还不低。

我看着时妖,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他语气急促,我也只得耐心听着。

“你告诉我,你从小就在那个地方,没有自由,还很容易没命,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心中之人,想见却见不到,每天单是想着,便是剜心的痛楚。你说了很多,我当时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只是见你一直喝酒。”

“你说组织里总是用心上人来威胁,你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就只能在闲余时间站在角落里看一眼。你说自己只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只是远远看着就满足了,可我知道,你想要更多,否则不会每次找我都带着酒。我偷偷跟着你去看了一眼,挺不错的,一个很温柔的人,郎中,治病救人。他好像天生就讨人喜欢,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时妖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了,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太久了,一说话就停不下来。

“你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出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成了绞杀的班主。你该是意气风发的,我由衷的庆祝你获得自由,不用任人摆布,不用活着杀人如麻的生活。你只是淡淡的,极为悲切的告诉我,以后不能再见他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花费了这么多,到了最后却不一样,你只是苦笑着告诉我,是我不懂。那天,我们都喝多了。我第一次见到你落泪,虽然在黑暗里很不显眼,但我还是看到了,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时妖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讲话:

“你耗费了这么多,你说遮在你头顶上的天一直把你给压着,现在好了,你成了天,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你又在害怕什么?我还是不明白啊……”

“之后我们见面越来越少,你身上的血腥味更浓郁了,眉头中间的沟壑也越来越深,我们说的话也少了。之后,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时妖侧头,嘴角咳出口血:

“我不知道这中间的明争暗斗,只知道你为了救他,跑到地府要人,把阎王都给得罪了。江恒,你多厉害啊,最终怎么样了?还不是被心上人给一箭穿心?哈哈哈……我就说,你们人,当真有意思,有趣极了。”

他笑着,自言自语,像是已经陷入了那片回忆,我听的揪心。

这中间的故事还真是曲折。

“对不起……我咳咳咳,我第一次大杀四方,我之前答应过你,不要让手上染血,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可你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只是后来才明白……他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们不都是身不由己吗?”

他默念这句话,用手背将血擦干净。

身不由己……

这个词语穿越了千年呼啸着压在我们身上,照样要把人压死了。

几千年前大家身不由己。

几千年后我们莫名其妙卷入一场谜团当中的找不到出口,不也是身不由己吗?

我大概已经想到了,我跟江恒既然生生世世都是孽缘,那个所谓的心上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我了。

时妖身上浮现着难以忽略的死气,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气息。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整体呈现乌紫色,手掌大小,木牌的表面有不少坑洼,像是刀剑这种利器砍出来的。木牌末尾还挂着一条金色的流苏,与木牌的肃杀气质格格不入。

上面刻的字已经模糊,只能依稀看到江恒和最上方“通行令”三个大字。

这么个木牌,似乎有温和和肃杀的同时存在,两个完全相反的词,用在它身上却并不冲突。

或者说,木牌本身因为常年在刀光剑影之间有了杀戮的戾气,又因为主人常年灌输的爱,多了层温柔。

时妖把木牌扔给我,我拿在手里,木牌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黑檀木做的。

“这是什么?”

“他赴死前托我给你的,绞杀的通行令。这是他一生所求,他原先以为,当上了班主就好了,却发现只是徒劳。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是希望这个东西能让你安全,因为如果上一任班主被杀,拿到班主令牌的人就可以成为下一任,这样至少保证你的安全。他也不会想到,最后你是被我杀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