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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紫青传 > 第87章 饮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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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似乎过分的漫长,习惯于早起的人都好像沉迷于一场梦里醒不过来。

那条通往观星塔的路上,有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跌跌撞撞单手单脚的往前“走”着。

黑袍已经遮不住他的身形,半截残躯沥沥的流着血,身后还挂着一只黑黢黢的干瘪异虫。

紫月寒的那一剑很强,所以,孤枭根本没敢去接,而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片红光中留下了一个幻影,再次逃出生天。

相比性命,什么都不重要。这是他最大的信条。

此时,他还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想去跪求星师的一点点恩赐。

孤枭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可是这条路总是走不完。

他嘴里喃喃道,“求星师……我还有用……我可以……”

那塔在他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

“不……不要……星师……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求你……”

他开始拼了命的狂“奔”起来,只有一条腿支撑着往前爬动着,眼看着观星塔的门近在眼前,他激动的伸出手去,碰到的却只是泡影。

那座塔不见了!

眼前依旧是黑夜,依然是最平淡的长街。

孤枭躺在了地上,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终于死透了。

他茫然的用一只眼看着天空,突然感觉到沉寂了数年的右臂又涌起了如蛆附骨的疼痛。

他惊恐的往右臂看去,那只胳膊早在他从紫月门回去之时已经亲手砍掉了,如今半截身躯都已经腐化难辨,这疼痛?

不,这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在左臂,在左腿,在胸口,在脖子,在身体的每一处。

他拼命的蜷曲着身体,喉咙里也响起了抑制不住的嚎叫,他脑子里在拼命的想,这痛来自哪里。

好像来自深谷中的那个小院,谭秋拿出两枚钉子埋进了他的肩腧穴,温柔的说道,

“这钉子可做屏障,阻住这毒往体内的侵入,寻找缓解之法。”

谭秋的眼睛阴冷的扫过他,瞬间又闪躲了眼神低下了头。

巫蛊厌胜,盛行西域千年。大巫代代,只传嫡系。

那个被日防夜防的阴暗小院,这个信不过一切的魑魅之心。

谭秋以十年寿祭,换一灵媒介体。昙叶之毒已不复曾经,可这两枚钉子,昼夜引动,必有一日以十倍之性游遍全身,至死方休。

是以,谭秋不到三年头发花白,精气颓颓。

即便孤枭逃得过紫月寒的剑,也逃不过这宿命的安排。

曾经的某些病态的爱早已化成刻骨铭心的恨,谭秋只是怪自己醒的太晚,心也不够硬。

她想杀了他,却不能失败。

而孤枭又何尝没有谋算。

那凌乱而兽性的一夜,在谭秋体内种下了精血。

他放她离开了阴暗的巢穴,可至阴至邪的精血至死相随。

所以,他知道羽青没死,他知道他们藏身南海,他知道羽青重生,他知道玄武神兽,更知道只有掠取那副隐脉骨血,他才能彻底完整……

“秋儿,是你……”

孤枭缓缓的沉吟道,因为疼痛他已经扭曲的面目全非,一直垂于他身后奄奄一息的绝日,突然扭动了下身体。

昙叶这强烈的的余毒,似乎唤起了它些许记忆。

垂死挣扎,它不想这般死去。

它残缺的翅膀忽的扇动了一下,肚子剧烈收缩,嘴管一阵猛吸,孤枭残存的内力,血肉,骨髓一股脑的被席卷一空。

“啊——”

“啊——”

孤枭惊恐的挣扎,半截还算完好的肉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变黑变焦,如同以前被他吸干的尸体……

那些人的痛苦和哀嚎化作他此时喉咙里的撕扯,直到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的脑子在化成一抹干粉之前,似乎也闪回了一生的时光,而最后停驻的只是那一幕。

一张灵动而胆怯的脸缀于他的身侧。

“我叫谭秋,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心怦然跳了一下,说道,“顾霄。”

那具躯壳终于彻底平息,绝日抽出了嘴管,落在了这状似骷髅的人身上。

黑夜漫漫,有风吹动了绝日的残翅,这是属于它的夜,再也看不见的永夜。

绝日突然想起身在西域沼泽的日子。

其实它与昙叶从来都见不到,一个为木,一个为虫,魂灵相通,却日夜颠倒。昙叶有剧毒,它却通身纯白,一为死,一为生,可它从未感觉到孤单。

一朝入魔,定然是退无可退。

百年过去,昙叶没有复生过,是它靠着恨独活着。

而它们的命,在这些“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绝日轻轻一抖,仅存的翅子边缘如同干枯的秋叶,化作粉末,直到最终通身零碎,随着风一点点飘散,卷入了上空,再没了踪迹。

“月寒!”羽青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听见她的惊呼,坐在旁边的郎之涣忙的走了过来,问道,

“丫头,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羽青悠悠的回转了片刻,看向自己空了的手腕,连忙问道,

“郎伯,夜楚云呢?他怎么样了?”

郎之涣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顶,点了点头,“他暂时还没醒,但是经脉续合,没有性命之忧了。”

羽青舒了口气,想撑着坐起来,只是手上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无力的倒了回去。郎之涣看着,心都要疼碎了,不停的安慰道,

“麻沸丸的药力还没过去,放心吧,等养好了伤,郎伯一定想办法。我可是神医……”

“嗯……”羽青心里酸涩,赶忙打住了郎之涣的话。她记起刚才的噩梦,心里隐隐的不安,“月寒,可知晓了?可来过?可生气?”

郎之涣心里一颤,闪躲着背过身去,

“能不气吗?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马上又要攻打上京了,眼下军中无人,他……去替他兄长探哨去了……”

羽青听了,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满心愧疚。

“郎伯,快给我开些让我能健步如飞的药,我得快点好起来,起码他看见我很好,就不会生我气了。”

“嗯……我……早熬好了……”郎之涣蹭了蹭眼角,忙的转身去端药。

羽青勉力的吞下了苦药,又接过郎之涣递过来的甜果,感觉到嘴里有些丝丝的甜,才觉得轻松了些。

她仍心怀希冀的说道,“希望攻破上京不费什么气力,我想回江南了……”

夜楚云的床榻边,依云寸步不离的守着。

她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喊进来的时候,发现夜楚云的心脏竟奇迹般的跳动起来。

她看着昏迷的羽青还有郎之涣讳莫如深的神色,有些猜想,但还是乖觉的闭了嘴。

他为她,她为他。生死交换,命运纠缠。兴许谁也解不开。

郎之涣想把羽青挪走,无奈掰不开夜楚云的那只手。

依云会意,走了过去,凑到夜楚云的身旁,轻轻说道,“主子,羽青姑娘,已平安。”

夜楚云那面如死灰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丝波动,依云再去握他的手,他竟真的松开了。

郎之涣哑然,静静的叹了口气,找来两个人把羽青挪去了别处。

几日过去,夜楚云的脸色出现些颜色,错位的骨节都被郎之涣正好了。

而他的身体内,有了隐脉的血,断裂的经脉如同修筑而起的桥梁,点点复原,滴滴重塑。

即便他仿若死物,依然感受到了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疼痛,又或者是抽髓新生的涌动。

他慢慢恢复的神识里,开始出现梦境。

他好像连续起了自己的心魔境,只是他此时躺在一片清澈无垢的海面上,头顶是碧天骄阳,远处是高山阔涯。

他慌张的举目望去,寻不见羽青的踪迹。

可他却从自己“咚咚”的心跳里,感到了一丝密不可分的温暖。

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嘴里轻呓,“卿儿……”

他睁开了双眼。

帐外阳光大盛,拔军启行的号角回荡在整个军营。

夜楚云微微挪动,四肢无力,如刀割般绞痛。

在一旁瞌睡的依云猛然惊醒,看着夜楚云的眼睛,不相信般的揉了揉,眼泪垂落,才小心翼翼搓着他的手,“主子,你……醒了?”

夜楚云咬着牙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总觉得那里少了点必须要抓住的东西。

反应了良久,他才如梦初醒的扭头问道,“卿儿呢?”

依云的目光黯淡了一下,立刻安慰他道,“羽姑娘已经没事了,主子……放心……”

夜楚云回忆了下,不确定的抚着胸口,疑惑道,“我竟还……活着……”

“是啊,是郎神医赶来……救了你……主子吉人天相……”

夜楚云伸手,想调动下内息,可是体内干涸一片没有丝毫回应。

依云看着,许是怕他伤心,赶忙说道,“主子只是伤的太重,内力受损……”

夜楚云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了心魔境中的沮丧感,苦笑了下,

“没了也好……那一身魔气,终也没什么用……”

说着,他又握了握拳,疑惑的想道,“可是为什么……我的经脉完好,甚至……气海雪山一片澄明……修习魔功,应该早已经枯竭闭塞了才对……”

外面的号角声越来越大,夜楚云收回思绪,问道,“这号角声……”

依云忙禀道,“前几日一战我们大获全胜。薄家有旧部重聚,先生已经重整军马,准备攻城……”

夜楚云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叹道,“可惜,我不能再去为垣儿打前阵了……依云,让桑奎带领黑骢骑兵,务必……保护垣儿安全……”

正说着,大帐的帘子一掀,身着黑金铠甲的明垣走了进来。

他本是想此去生死难料,来跟夜楚云告别一下,没想到进来却看见夜楚云睁着眼睛在讲话。

明垣瞪大了双眼,嘴唇哆嗦了一下,手里托着的胄盔也扔了,一下子奔了过来,边跑边喊,

“阿兄!阿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

明垣一下子扑到了夜楚云身边。

被那又硬又重的铠甲一顶,夜楚云感觉身上疼的要散架了一样,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

夜楚云抬着双眼,叹口气说道,

“垣儿,你都二十岁了,是要为王为帝的,能不能……稳重一点……”

明垣抬起身,眼圈通红,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吸了吸鼻子,嘟囔道,

“只要阿兄……好好的……面子算什么……”

夜楚云呼了口气,郑重的嘱托道,“眼下军中得靠你……阿兄不在你身后……听先生的话……保重自身……我在这等你凯旋……”

明垣眼里升腾起一束光,十分坚定的说道,“为了阿兄,我一定会做到……”

说罢,明垣又不舍的看了夜楚云一眼,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胄盔,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夜楚云愣了会神,犹豫的说道,“我想去……”

依云瞬间领会他的意思,心里突突了几下,说道,“羽姑娘也受了伤,自有郎神医……还有……紫月门主照顾……主子还是……”

夜楚云失意的垂了垂眼角,没再吭声。

回到现实,他终究绕不过,身份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