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庄位于武威城西南方向,说是庄子,实则更像个小镇。
云绫带着燕十七和钱来走入其中,街道两旁皆是商铺,来来往往尽是行商。
粗略看下来,这顾家庄倒是比武威城的市集还要热闹几分,也难怪收入年年提高。
三人走了没几步,忽而从道旁一间茶楼中跑出一人来,径直拦在了面前。
燕十七和钱来俱是神色一凝,脚下一动便一左一右挡在了云绫身前。
那人见状,面色一僵,赶忙拱手作揖,道:“两位姑娘莫要误会!小人顾全,乃是那边茶楼的掌柜,受我家主人吩咐,特来邀公孙姑娘上楼用茶的。”
闻言,云绫看了看顾全出来的茶楼,旋即示意二女退后,问道:“你认识我?你家主人又是谁?”
顾全再是一礼,恭声回道:“‘玉女神剑’名动江湖,小人自然也有幸听闻过一二。至于我家主人的身份,主人说了,她已等了您多日。”
闻言,云绫心下明了,颔首道:“带路!”
顾全赶忙应了一声,恭敬地头前带路,一行人径直往茶楼二楼上去。
二楼廊道尽头有单独一间雅座,顾全轻叩房门,内里传出一道爽朗的女声,道:“进!”
话落,顾全推开房门,冲云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束手让到了一旁。
云绫微微颔首,看向身后二女道:“你二人自去寻个位子坐坐,喝口茶歇息便好。”
说罢,她便迈步走入房中,顾全合上房门后很有眼色地亲自为燕十七和钱来安排了另一间雅座,这才下楼去。
此时的房内,云绫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这女子年不过双十,着一身大红劲装,脚下是一双鹿皮短靴,往那一站腰板笔直,自有一股飒爽气。
再细细一看,却是明眸皓齿,肤白赛雪,身量高挑,若要说起来,此女的美貌倒是云绫认得的人中仅次于左湘儿的。
与左湘儿媚态天成不同的是,眼前这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爽利劲儿。
“顾亦卿?”云绫出声道。
看似疑问,实则却是肯定。
果然,女子闻言眉梢一挑,笑道:“正是!你便是公孙云绫?”
“不错!”云绫颔首。
话音落下,二女沉默片刻,忽而齐齐轻笑出声。
只一眼,她们就能确定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都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笑罢,顾亦卿上前一步将云绫请到桌旁坐定,旋即亲手斟上一杯香茗递来。
云绫谢过一声,浅抿一口润了润唇,旋即笑道:“顾姑娘应能猜到今日我所为何来哩?”
闻言,顾亦卿微微颔首,却并未接话,只是自顾自地品起了茶。
见状,云绫心念一转,又道:“顾姑娘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顾亦卿摇头,放下手中茶杯,徐徐道:“我知你为何而来,不说却不是想要什么条件。赵叔有言在先,那地方凶险,你须胜得过我才成。”
闻言,云绫不由啧了一声,皱眉道:“据说你的修为是后天境上品吧?”
顾亦卿颔首。
云绫又道:“那你可知我的修为?”
顾亦卿再次颔首。
见此,云绫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看着顾亦卿。
顾亦卿却笑了,淡淡道:“欲求武道巅峰,岂可生畏惧之心?据我所知,你不也在后天境上品时便斩杀过半步宗师。”
“那却不同。”云绫摇头道:“那两个半步宗师只是徒有其表,并非真正的半步宗师。”
“如此,我便更想见识见识你所谓的‘真正的半步宗师’了。”顾亦卿笑道,眼中已升起了战意。
云绫抬眼看向顾亦卿,皱眉道:“赵校尉为何如此安排?当真不是你夹带私货?”
闻言,顾亦卿没好气地白了云绫一眼,回道:“你要如何想我也管不着,你就说你应不应吧?”
云绫却是摇头,正色道:“眼下却不是时候,我可答应你,在我离开凉州前定然与你好好比试一番便是。”
说罢,不待顾亦卿反驳,她又说道:“你既称赵叔,想必与赵校尉的关系也是亲近。他如今处境只怕不妙,能早一刻找到他,他才能早一刻安全。”
闻言,顾亦卿默然,半晌方才深吸一口气,回道:“赵叔去了月牙湾,具体做什么我亦不知,不过赵叔最后一次与我联络已是半月之前了,他如今是否还在那儿我不能保证。”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才又说道:“那个要求的确是赵叔提的,不过彼时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已成就半步宗师罢了。”
得知赵德明去了月牙湾,云绫不由心中一沉。
此前赵德明数次跟踪房琬去到月牙湾,结果都在那儿跟丢了,足见那里必然有什么隐秘暗道一类的。
月牙湾多的是山中猛兽,寻常人根本不会往那儿去。
那么,房琬去那儿做什么?亦或者他是去见什么人?
答案对云绫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必然与傅昭玟脱不开关系,甚至于月牙湾就是傅昭玟的藏身之所。
这样一个地方,赵德明孤身前去探查,一旦暴露只怕有死无生。
加之其与顾亦卿已有半月不曾联系,眼下是生是死端地难以预料。
思及此,云绫暂时按下心绪,好奇道:“你唤赵校尉为叔,你们是何关系哩?”
顾亦卿挑了挑眉,笑道:“我父与赵叔乃是结义兄弟,我幼年丧父,多赖赵叔照拂才得有今日。”
闻言,云绫微微颔首,没再深究下去。
事情既然有了结果,她便准备告辞了。
就在她起身之际,顾亦卿忽而正色道:“我问赵叔去做甚,他也不说。今日观你神情,他可是凶多吉少?”
闻言,云绫动作一顿,迟疑片刻方才回道:“或许。”
话落,顾亦卿啧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就说让他早日辞了那什么破校尉,跟着我做买卖多好,他非不听!如今倒好,半个月没消息,也不知是不是让野狼给叼了去!”
云绫有些意外地瞥了顾亦卿一眼,虽然对其所言颇有微辞,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她抱拳告辞一声,转身便欲离开。
顾亦卿却又出声叫住她,正色道:“若是他死了,你记得差人来知会一声。”
云绫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离开了雅座。
会合燕十七和钱来后,云绫带着她们马不停蹄便赶回了武威城。
她这次直接去了玉麟卫衙门,旋即让燕十七去寻阴世师,告知后者去月牙湾探一探情况,看看能否找到赵德明的行踪。
待燕十七去后,她又吩咐钱来去将赵德昭找来。
赵德昭来时仍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云绫顿时有些无语了。
她去了趟顾家庄回来,少说也有一二个时辰了,这赵德昭还是如此模样,也不知夜里都在干些什么。
她这般想着,红唇轻启便问了出来。
赵德昭闻言,赶忙抱拳回道:“将军,我等留守的二十人除了监控武威城外,还需连夜整理各地送回来的消息。是以,最近每日至多也就能睡上个把时辰而已。”
“有这么多消息需要整理?”云绫狐疑道。
一听这话,赵德昭顿时就来了精神,不由大倒苦水。
听过之后,云绫才知错怪赵德昭等人了。
凉州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西域、北凉、西羌,哪个方向都不能放松。
加之凉州内部如今的局面,每日在外的玉麟卫送回的消息如同雪花片儿一般,全都需要赵德昭等人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不单如此,他们还需对消息进行初步的判断。
虽然房琬对于玉麟卫秘密回到各地没有动作,但谁能保证他就真的不知道?
所以,对于消息一定程度上的甄别是有必要的。
正因如此,赵德昭等二十人可谓是整日都泡在消息堆儿里,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会睡上一会儿。
闻言,云绫也不好苛责什么,道了声辛苦便开始说起找赵德昭前来的原因。
“月牙湾那地方,你还知道些什么?可有那儿的舆图?”云绫问道。
赵德昭有些意外地看向云绫,只因二人不久前才说起过这个地方,他不解云绫为何又会问起。
虽然不解,他还是老实回道:“月牙湾那地方属下也未曾去过,舆图的话似乎只在武威舆图中有个标示。”
云绫当即命赵德昭将武威舆图找来,末了还道:“你兄长应是去了月牙湾,莫要耽搁。”
闻言,赵德昭哪儿还敢怠慢,立时小跑着出去了。
片刻后,他便抱着一大卷羊皮又跑了回来,将之平铺在桌案上,请云绫一观。
这羊皮正是武威舆图,记载的乃是武威城周边地势,月牙湾却只在左下角有着小小的三个字。
云绫伏案看了半晌也未看出月牙湾地势到底如何,只得摇头叹息一声,道:“这能看出个什么哩。”
见状,赵德昭又仔细想了想,出声道:“将军,要不属下这就跑一趟,实地画一份回来?”
云绫却是抬头看了赵德昭一眼,摇头道:“不可!你出城目标太明显,你是想让你兄长死得更快些?”
闻言,赵德昭顿时没了主意,只得噤声等候吩咐。
云绫寻思了片刻,便将视线转向了一直尽职尽责当着透明人的钱来。
钱来目光一动,会意过来,什么也没问,抱了抱拳便匆匆离开了议事厅。
赵德昭看得一愣一愣的,寻思这人怎么好端端的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云绫可没管赵德昭如何作想,随口将之打发下去歇着,她自己则留在议事厅研究起舆图来。
她有预感,这次的凉州怕是很难像益州那般只用小规模的厮杀便可结束。
她需为此做好准备,而熟知地理正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