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同样的,一个爱自己母亲的孩子,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母亲。
永琪显然认出来了海兰的身份,只是,玫妃对他的爱让他选择了坚定地站在玫妃和嬿婉这边,将海兰和如懿卖了个干净。
嬿婉相信,以海兰的谨慎小心,一定告诉过永琪,若是说出她的身份,就会被皇上赐死,可永琪为了玫妃和她的安危,仍旧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们两人。
她捏了捏永琪的脸,柔声道:“谢谢永琪告诉我们这些,我们还真不知道,娴嫔之前那样伤害过你,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再来找你。”
玫妃已经破口大骂了:“真是几天不打就皮痒了!我鞭子呢?”
嬿婉:“……”
她忙按住玫妃:“玫姐姐且先息怒,别把孩子吓坏了!”
永琪忙道:“令额娘别担心,儿臣知道额娘只是怕儿臣被人抢走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掀起衣摆,郑重磕头:“还请两位额娘放心,儿臣心里有数,不会被坏人蒙骗,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海兰毕竟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曾经那样听话地去忍受病痛,就是因为他爱这个母亲。
如今他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这个孩子最大的努力和决心了。
玫妃不忍让永琪为难,只能咬牙忍下了怒气:“好孩子,额娘以后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她给嬿婉使了个眼色——咱们私下里为难那厚脸皮的,不要让永琪知道!
嬿婉有时候都嫌弃自己太聪明,一眼就看懂了,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孩子,事关你的生母,你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质疑,以后再有这种事情,都告诉我和你额娘,我们会替你解决掉的。”
永琪眉眼安宁:“儿臣知道了。”
嬿婉和玫妃扶着他起身,因为想同时替他拍打膝盖,脑袋都撞在了一起。
永琪惊呼一声:“额娘!令额娘!你们没事吧?”
嬿婉和玫妃忍不住扶着脑袋齐齐笑出声来,永琪见两人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床上,两个小的也跟着嘎嘎发笑,轻松温馨的氛围,将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嬿婉一直在玫妃这儿待到晚上吃了晚饭才走,直到晚上洗漱好躺下,才蹙起眉头思索海兰的事。
海兰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但,与之牵扯的娘娘,永琪,却是不能打鼠就碰坏的瓷器。
杀了海兰,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但今日永琪的话……
嬿婉不希望她这边的人,因为一个阴狠的狗东西,就出现了裂痕。
可不杀了海兰,她又实在是难受。
除非……
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嬿婉的太阳穴上,有力沉稳的力道,让嬿婉一下子就认出来是谁。
她有些惊讶:“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进忠轻声道:“皇上叫奴才来给令主儿送些赏赐,说已经知道娴嫔又让令主儿受了委屈,给令主儿添了麻烦,让奴才伺候着令主儿用了宵夜再回去。”
嬿婉轻笑:“娴嫔怎么折腾皇上了?”
竟然能让皇上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来。
进忠想到当时那个场面……
他低眉垂眼,不敢说得太明白:“娴嫔哭请皇上去了翊坤宫,皇上到了地方,白天就叫了好几次水,醒来之后,就答应要让娴嫔一起跟着去圆明园了。”
嬿婉险些被呛到:“大白天的,她就用了香了?”
进忠眯着一双狐狸眼:“娴嫔大约是真急了。”
嬿婉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拉了他一下。
进忠如果不绕开床头走到她面前,就只能趴在她肩头了。
他不敢,忙弓着身子往前绕,还被床头的小桌子砰了一下,疼得眉角一抽,却半点儿不敢吭声,绕到了床边脚踏上,熟门熟路地坐下,倾身。
他修长的脖子往前倾,漂亮的喉结就暴露在嬿婉的手边。
嬿婉探手轻轻摸了摸,感觉到他下意识吞咽的动作,嘴角边笑意加深。
进忠实在是渴得难受:“令主儿想让奴才做什么?”
嬿婉漂亮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身体前倾,柔嫩的唇瓣在他耳边轻轻张开:
“本宫怀疑,是珂里叶特氏杀了端慧太子。”
这消息仿佛一道惊雷,惊得进忠心中旖旎散尽,只剩下震撼和慌张。
若真是如此,哪怕端慧太子已经薨逝很多年,怕也是要掀起轩然大波,死伤无数,人头滚滚了。
他喉咙更加干涩了:“令主儿是想……”
嬿婉往后靠了靠:“这事儿已经不好查证,唯一能够开口的,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珂里叶特氏。”
进忠脑海中各种线索迅速浮现,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您是想……让娴嫔主动跟着出宫,将珂里叶特氏留在宫里,让奴才用手段逼问她说出当年的真相?”
“进忠,你果然从不让本宫失望。”
进忠迅速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和难度:“……奴才倒是有把握偷偷把珂里叶特氏带到圆明园,亲自审问,不让任何人插手,只是令主儿……”
他抬眼看向嬿婉,神色不明:“您想清楚了没有,这事儿,您准备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吗?”
您是想借此立功,再打击娴嫔,还是,只是想替皇后娘娘报仇?
进忠不用把话全部问完,嬿婉就知道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以此立功,确实是能够立不朽之功劳。
但,该如何解释嬿婉知道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她一向懂规矩,怎么敢把海兰抓去往死里头审,又怎么解释,御前大总管为什么会听她的安排……
大功的确是大功,可这其中潜藏的危机,在遇上皇上这样一个多疑的君主的时候,绝对是一场得不偿失的灾难。
她本可以稳稳当当的,只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只要她一直这样稳稳地往前走,登上那个至高之位,是早晚的事。
进忠望着嬿婉,见她许久不吭声,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令主儿,您可想好了,这件事儿的风险,奴才不是不愿意替您担着,可这风险很有可能会叫您跌一个大跟头。
您走到如今这个局面不容易,好不容易您的后半生就要这样顺风顺水地过下去了,您却要给自己埋雷。
令主儿,奴才不是要威胁您,吓唬您,奴才就是心疼您,不想您再跟上辈子似的,不停地摔跟头啊。奴才,真是心疼您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