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民宿周边一片寂静,几乎每个人都在睡懒觉。江木泽习惯性的,七点起床,一番卫生打理后,随意穿上一套黄白相间的韩式休闲西装就出发了。
驱车来到员工宿舍——美的碧桂园小区门口,拨通了秀秀的电话。
片刻,一席淡粉碎花百褶裙的秀秀,踩着高跟鞋,捋着长长的秀发,提着个白色的手提包,匆忙忙地小跑出小区大门。
坐在车里的江木泽,瞬间被秀秀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的样貌吸引,傻愣傻愣地看着秀秀站在副驾驶门前使劲地拉着门把。
“喂,江木泽!开门呀?”秀秀轻轻拍着车窗,江木泽这才反应过来,按下车窗说道:
“老大,什么事上车说呀?”
“你不开门,我怎么上车呐?”
江木泽这才真正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着按下解锁键。
“什么意思啊?不想让我坐,还要逗我一番是吧?”秀秀发着牢骚坐上了车,江木泽兀自偷笑着。
秀秀调整好座位,系上安全带,转头对江木泽说:“走吧。”
江木泽欲松下手刹,可秀秀盯着江木泽的眼神并没有移开,连忙又说道:
“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忘拿东西了吗?”
“大哥哥,焕然一新啊!”秀秀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木泽,直爽地说,“好帅呀!原来你这手表是配西装的呀?太完美了!你这么帅,别人知道吗?”
“一般般而已,老大见笑了。”江木泽回应着,坚决不提手表的事。一脚油门,已行驶在路上。
“不,太不一般了!”秀秀面露喜色,眼睛都移不开了,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令江木泽浑身不自在。
“老大,怪别扭的。窗外的风景更好看。”江木泽羞红了脸,一口一个老大地叫着。
“我也别扭呢,别一直叫‘老大’了!”秀秀紧紧握住主动权,娇羞地对江木泽说道,“我全名叫兰秀,姓兰,粤北畲族人。以后不准叫老大了,叫我秀秀吧!”
“原来老大畲族啊?难怪这么漂亮。”好久没夸女性了,江木泽的语气显得僵硬乏味。
秀秀没在意,一味地纠正着:“大哥哥,叫秀秀!秀秀!”
“老大我······”
“还老大呢?”
在女生面前,天性腼腆的江木泽很被动,却也始终改不了口,就像当年与李琳初遇,更像在帼伟面前。
除了陈立芊,他已经有十年没直呼女生的名字了,甚至忘记了恋爱是怎么谈的。或许是觉得亏欠,他的心,他的精神,早已深深地陷了进去。
十年来,哪有一天不想她!
十年来,即使他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克服了曾经的抑郁,却不知道又陷进了另一层抑郁。
这层抑郁,已经完全体现在他寻找李琳的执着中;他自己无法发觉,甚至连老师和瑶姐也看不出来。
他拒绝李琳以外的所有异性,即使有所心动,他心里的魔鬼也会责令他稍纵即逝。假如找不到李琳,他可能还会回到十年前南昌的那个点上,好像他这一生,一直都在这样循环着。
江木泽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扶着档把,车辆匀速行驶着,眼神迷离在前方。秀秀对江木泽的一切一无所知,当然也像曾经的李琳一样,无法发觉他的不对劲。
他一直不说话,她以为是不是自己把他逼急了?于是试探着找了话题:“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木泽回过神,转头瞅了一眼秀秀。
“你心里有事吧?可以跟我说说吗?起码我是喜欢你的,多少应该让我了解一点吧?”
“老大,别开这种玩笑。”江木泽冷漠地回应道,而秀秀一下子也表现出了她的执着: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全车间的人都知道的!”
“不可以的老大,我当你是开玩笑的。”
现在面对这种情况,江木泽再也不会像十年前在李琳面前那样了。与李琳一样,他与她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且不说他是否有阶级之分,最起码他很清楚,思想层次差距太大,是没法相处的。
就比如二十年前,在上海芊海人才培训中心第一次见到陈立芊,在陈立海面前,陈立芊对他说的第一句就是:
“我的天呐!乡巴佬,这简直太乡巴佬了!哥,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乡巴佬吗?”
当时的江木泽极其自卑内向,对陈立芊的话,他一句都不敢反驳。他知道那种话很伤人,因此他现在只能委婉地拒绝秀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能忍受别人对他的所有侮辱!
后来遇到占帼伟,她带给他的,只有鼓励与支持,还有无限的夸赞和爱。所以他才会那么想念她,一直把她当做精神支柱。
或许他不知道这叫精神依赖,只知道自己很需要她,很爱她,无论有没有约定!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注定的。现在的秀秀根本无需急于一时,因为上天早已为他们安排好了。
但是秀秀无法理解,他江木泽来维珍妮打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真的是自己所感觉的啃老族,没东西啃了,就被家人赶出来了?
不可能!因为他的所有言谈举止都不像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可是他不为女人,不为金钱,那是为什么呢?
秀秀憋不住内心的疑惑,很突兀地问道:“大哥哥,为什么呀?你都四十几了,难道真像静姐说的什么都不是?还是你想光棍一辈子?”
“老大,跟你说实话吧。我再进维珍妮,是找人,找一个十年前在维珍妮被我弄丢了的人。拒绝你,是对你好,因为我心里容不下别人。如果能接受你,我也早结婚了,也不至于沦落成王老五。”
“不是吧大哥哥,你这个样也叫王老五?”秀秀笑了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你找谁,告诉我,我帮你找!我喜欢你,便也喜欢你所喜欢,好不好?”
或许秀秀这是套近乎,抑或是真心的。但江木泽不在乎,只见他淡淡地道:“对不起老大,我不信任你!”
“你!”秀秀瞬间气炸,气得憋红了脸,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想立刻马上下车!
江木泽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老大,别生气,我现在不信任任何人,除了刘经理。因为我找的人,对我来说比较特殊。”
他不敢说自己身份特殊,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你也未必认识她,因为你到维珍妮才三年。十年来,我没有联系她。我亏欠她,我想弥补,我愿意把我现在的一切都给她!假如老天要我再次落魄,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十年前!”
看着江木泽红了的眼眶,秀秀的气慢慢地,在心生怜悯中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