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到中午,占立伟和家人走进酒店餐厅,爸妈研究菜谱,帼伟恍惚的目光跳过一张张餐桌,和发色各异的人头,最终停留在了前台上方的电视机屏幕上。
刚开始是觉得眼睛无处安放,慢慢地,她站起了身,向那电视机慢慢靠近,只听得屏幕上传来熟悉的英语播报:
“今天是个好日子,巴黎迎来了一场难得一遇的小雪!与此同时,据香港媒体章记者报道,此时的中国大连也正大雪纷飞,着名企业家江木泽先生,与兰秀小姐正在青泥洼桥举行一场特殊的跨世纪婚礼!具体有多特殊,请大家继续往下看······”
不知不觉,帼伟已贴近电视,着了魔般望眼欲穿,立伟和爸妈也在惊愕中靠近,着迷般地观赏起来。
青泥洼桥,那个全身洁白着装的男人,帼伟忍不住伸出了右手,触摸在屏幕上:“江木泽,你是在召唤我吗?”
两行热泪滴落,立伟立刻拨通机场的电话,订下了今天最后一班飞往中国上海的航班剩下的两张机票,拉起姐姐迅速逃离酒店,向机场奔去。
行李不要了,父母也不要了,当下最需要的是,立刻马上出现在胜利广场,以拯救那个即将掉进精神谷底的新郎!
听到召唤了,没时间犹豫,也无需怀疑!姐弟俩登上飞机的同时,占家夫妇也从行李箱底翻出了一张泛黄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手机号。
当手机里传来来自中国的铃声,夫妇俩庆幸地笑了,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接听。对方,现在正和陈家人以及一众挚友,在胜利百货的监控室里。见是来自海外的号码,董会长拉着张会长悄悄离开了监控室。
监控画面上,新郎到胜利百货找了一圈,又回到了楼下,回到了曾经帼伟离开的那把铜椅上坐下。恍惚间,他微微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远远地,他看见了正在风雪中沉浮的一条红色横幅,上面的白色字体若隐若现:亲爱的,我有喜事要告诉你呢!
心间骤喜,脚步骤起,向火车头体育场奔去——原来帼伟今天不上班,一直在家里等他!
跑得那叫一个累,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站在了楼下,走进那敞开着的大门。楼梯依旧是那楼梯,只是护栏变成了不锈钢护栏;楼梯口边的仓库门紧闭着,他只能向楼上走。
到了二楼,包括三楼的房间门都是紧锁着的,唯独四楼,他们唯一一次跳舞的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里,一张旧式美人梦床摆在中间,床上的被褥有点乱。
“帼伟去哪儿了,我记得早上起来时把被子叠好了的。”他自言自语地,动手整理起了被褥,然后又打扫卫生。做好一切,房间的摆设顺眼了,他便轻松地往床上一躺,想美美地来上一觉时,新娘走了进来。
他如坠美梦,欣喜地站起身,与新娘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享受着久别重逢,新娘梦呓道:
“江木泽,我怀孕了,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真的吗?”他欣喜若狂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新娘身上每一处,最后停留在腹部,开心地说,
“无论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如果是儿子,那么他就像你;如果是女儿,就长得像我。这样,我们的基因就能得到完美遗传!”
“嗯,那我就给你生两个吧!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好不好?”
好,生多少个都好!——新娘幸福地笑着,令新郎的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搂着她的腰肢,曼妙的音乐萦绕在心间,浪漫的舞姿令屏幕前的人们屏住呼吸,紧张地关注着那一举一动。
多么美妙的一双恋人,那默契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曾经那一对。很陶醉,从未涉及舞蹈的秀秀,只在陈立芊临阵磨刀时教了一遍,就能配合得这么好,屏幕前的人们不禁渐渐放松下来。
可是很不巧,董会长接完电话,和张会长一起带着满面春风回来了。董会长俯身在陈立海耳边说了些悄悄话,陈立海顿时惊喜,稍作思考后,立刻吩咐今天的第二对新人带上媒婆和伴娘,前往火车头体育场边的房子楼下等待。
随即,他又打电话告知正在房间外窥视的陈立芊等人。经过快速并深层商量后,正和新郎一起坠入抑郁深渊的新娘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新娘从幻境中猛然惊醒,却见新郎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帼伟,是爸妈来电,叫我们回家吃饭了。”
被粘在婚纱袖里的手机铃声还在催促,新娘缓过神急中生智,娇柔地嗲声道:“你还没认我爸爸妈妈为你爸妈呢,我要告你的状!”
“对不起,回头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用最庄重的仪式承认!”
“嗯,我先接电话,不然等下又该生气了。”
可是响铃就那么三四十秒,就在新娘安抚好新郎的时候,响铃结束了。幸好新郎生性温和,没介意新娘如此大动作地从袖里拽出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就在新郎面前,新娘接听了。
监控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也深知那个疯子的耳朵很灵,陈立海只能又把电话挂了。有点郁闷,新娘抓着手机向房间外望去,在脑子里想尽了脱身的办法也没想到怎么办,反而被新郎一把揽入怀中:
“帼伟,咱们一起回家吧?告诉爸妈我们有孩子了,也要准备结婚了。”
由于无法脱身而慌张,新娘心不在焉地应答:“嗯嗯,孩子要准备结婚。”
如此敷衍,令一向心思缜密且思维顺当的新郎瞬间反感。只见惊讶的表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松开新娘,试探性地问:
“怎么,是爸妈不希望我们先有孩子后结婚吗?”
新娘还不知怎么回事,监控屏幕前的人都已经发现不对劲,并立刻去电陈立芊,要求做好应对准备。
新娘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解释了起来:“江木泽,先有孩子后结婚,这本身不符合民俗礼仪,只是因为这时代开放了,人们的思想也随之改变而无节制地同居,才使得这一现象普遍出现。我爸妈······”
“你爸妈就因为这个,才拒绝我们结婚,对吗?”新娘的话被新郎打断了,新郎沉闷自责地一屁股坐在床沿,懊悔起来: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们打听我的背景。可是我的背景很不堪,也从来不敢直接面对。但是我知道你在乎我,并选择跟我同居。现在,没结婚却有了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占家,也知道这不符合人伦道德。可是帼伟,只要你爸妈同意我们结婚,将来我定当弥补!”
听到此话,新娘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闯祸了,正不知怎么解释时,陈立芊冲了进来。
两位新人一愣,陈立芊对新娘眨眼暗示后,从自己的礼服上摘下一朵红花,完全无视新郎,来到床头柜处找到一只别针,然后转身把红花别在了新郎左胸前。
新郎不明所以地瞪着陈立芊的一举一动,忽而暴怒地站起身,并使劲把红花摘下,甩在地上:
“小芊,是不是你们陈家一直在干涉?你们不让我娶帼伟,见什么方法放在我们身上都没用,就到她家里去告状是不是?”
惊了,所有人都惊了!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男人的潜意识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怨气!
所有人都震惊得大眼瞪小眼,完全忘了打电话给新娘的目的所在,任凭屏幕里的男人推搡陈立芊,并怒骂: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瞧不起我!你叫我乡巴佬,骂我土鳖;还有你姐姐,他嫌我西装不懂穿,领带不懂打,还担心我年纪小养不起她,故意把我女儿藏起来!
还有,那天在乌兰布统,你们别以为我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弟弟的事,是你们······”
他的声音太大了,完全掩盖了陈立芊兜里响不停的手机和嘤嘤哭泣声,幸好新娘反应快,一巴掌阻止了那源源不断的怨气。
被打的,怒火消失殆尽,惊愣又委屈的表情直视着新娘:“帼伟,我说的句句属······”
“哗”地一声,进祥一盆冷水泼在了新郎头上,一股冰冷从头到脚贯穿到每一根血管里——凉透了,连心脏仿佛都停止了!他的天灵盖像触电般一震,只见白眼一翻,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