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去,月光皎洁,庭院空灵,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祁南刚要入睡,忽然窗边有一道人影闪过。
随即,外面的声音响起:“小姐受伤了,现在在穆棱阁。”
祁南听到“小姐”二字,猛然坐起,道:“公孙纤灵又受伤了!?”
“是。”门外的回答简洁利落。
“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责怪之际,便起身穿衣。
外面的人似乎犹豫许久,道:“主上有命,我只能确保小姐不会死。”
祁南系腰带的手顿了顿,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祁南刚到穆棱阁,发现李明溪抱着毯子,呆滞地站在穆棱阁外。
祁南瞥了眼他,本想无视他径直走过。
“早点回去吧,有我在公孙纤灵没事的。”他还是不忍心,退了回来,劝道。
李明溪的命是公孙纤灵救回来的,既然如此他就该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李明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呆滞地看着穆棱阁。
祁南见此,也不想再劝,毕竟他可没有公孙纤灵的耐心。
管家已经在门外守候,见到祁南后,作了个请的姿势,“祁大夫,请。”
祁南微微颔首,“劳烦管家带路。”
公孙逸坐在公孙纤灵床边,拿着手绢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往日沉稳的少年,身上没了淡然,眼眶微红,眉头紧皱。
他抚摸公孙纤灵的眉眼,语气带着丝责怪,满眼心疼,“为何不爱惜自己,为何让自己受伤……你知道,我每每看到你这样,我该多自责、多心疼。”
他痛苦地抿了抿嘴,嗓音略微沙哑:“我想我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但我错了。”
“嘭嘭~”管家轻敲屏风,恭敬道:“少爷,祁大夫到了。”
公孙逸听后,收回手,眼神恢复凌厉,背着手站起身,”让祁大夫进来,管家你下去吧。“
“是。”管家应声,向祁南作了个请的动作后便离开了。
“祁大夫,今晚纤灵身上的蛊发作了。”公孙逸首先开口道。
祁南五味杂陈地看向安详地躺在床上的公孙纤灵,问道:“是因为知道李嬷嬷去世吗?”
“嗯。”公孙逸攥紧拳头,接着道:“她有一刻完全失去理智,变得暴戾。”
祁南为难地咬了咬牙,“这就很难办了。”
“要知道这往生蛊歹毒,一旦激发,个人理智全无,记忆消散,暴力冷血,此蛊一旦种下便永生永世不可解。”
“真没办法吗?”
“往生蛊,一命换一命,往生不再见,只有种蛊人不用以换命,她可以活下来,否则……”
“是吗?”公孙逸苦笑。
他问过他娘,此蛊世间只有一个。
能给纤灵种蛊的人,怎会是心思单纯之人。
公孙逸问道:“墨哥,他知道吗?”
“主上知道,他让我们不要管,以大事为重。”
祁南别过头,害怕与公孙逸对视。
他和公孙逸都明白主上的绝情,如今再将主上的话再说一遍,他也还是如当初般心生埋怨。
可公孙纤灵一人与一个国家相比,对主上来说,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他看向公孙纤灵,叹了口气,“我去为小姐检查了。”
他背对着公孙逸,“对了,主上自然有他的主意,我们哪怕不满……”
“我知道了。”公孙逸吸了口气,“祁大夫,我不在的时候,劳烦你照顾她了。”
“你终于决定了。”
“我想早点结束一切,我累了。”公孙逸往门口走去,“我去休息了。”
祁南转头一看,公孙逸已经不在。
公孙逸,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即使其才华、魄力能支撑起公孙府和姜府,但也依旧是一个少年,还是藏不住感情。
想到这,祁南忍不住自嘲,他自己都十六了,正值娶妻生子的年龄,也都没能藏得住,他更没资格嘲笑他。
祁南叹了叹气,继续着手为公孙纤灵诊治。
等他为公孙纤灵包扎完后,为了观察她蛊毒是否继续发作。
他百无聊赖地撑着手坐在她身旁,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
他觉得公孙纤灵的脸应该是世上最美的,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脸上即使有细小的伤痕,但也掩饰不了她绝美的容颜。
她小小年纪就这么美,长大了可不得了了。
也是,如果她真地长大,绝美的容颜、显赫的家世,她该是多少世家公子追捧的对象。
像他们这些隐居山林的药师,哪怕造诣再高,也难见其一面。
只不过,上天在美貌上真是优待了她,但也就这方面了。
她或许只是昙花一现,惊艳了世人一刻,之后彻底消失……
祁南没有察觉的是,他眸子里闪烁的并不是惋惜,而是同情、以及别样的情愫。
他与公孙纤灵四年来的打打闹闹、针锋相对,早已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只是他格外克制,他与她无论在地位,还是年龄,更甚者责任,都让他不能逾越半分。
穆棱阁外,管家坐在金镶玉石桌旁,自顾自摆弄着名贵的茶具。
茶壶一掀,茶香四溢。
“李公子,可否赏脸陪老夫喝一杯。”他看向李明溪,淡淡笑道。
李明溪微微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穆棱阁最雄伟的红漆建筑上。
管家轻抿了一口茶,“李公子,老夫奉劝你一句,人要知足。”
“公孙府的子弟没有一个无能之辈,他们的命运早已被决定好,无论小姐喜欢与否,她的姻缘最后只能是九五之尊。”
“有时候见好就收,莫多纠缠,便是好结局。”
李明溪听后错愕,苍白的手指渐渐收紧。
他的嘴唇冻得发紫,缓缓张开,“他们都说我活不过十二岁,但我活了下来;你们都说小姐良配已定,未来未到,我不愿相信。”
管家听后,突然大笑起来。
至于他是在笑李明溪天真,还是……都一无所知。
只是李明溪的心境又再次发生了变化。
国师府。
清冷幽深的宫殿内骨头破碎般的脆响此起彼伏。
“啊!”一声低吼后,寝殿内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如犯人受刑结束时,如释重负般粗重的喘息声充斥整个寝殿。
白色的轻纱随风微掀,一个面容俊毅的男子,额头青筋暴起,挣扎地匍匐在地,冷汗一滴一滴落下黑色金丝薄被……
乌云渐渐散去,月光照进屋内。
男子微微抬头,阴狠的眸子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姜子卿,我定不会放过你!我今日所受之苦,他日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