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辎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脸色生寒,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只是出现在这里,就叫人忍不住想要跪下膜拜。
赵棠深吸一口气,起身快步朝楚辎走去,她就知道楚辎迟早会来的,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
不过,她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眼前的人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死在他手下的敌军,有成千上万人。
楚辎勒停胯下骏马后,视线一直落在堂屋中,那身穿红色嫁衣的姑娘身上,那姑娘盖着红盖头,看不见面容,但他知道,那是他要找的乔宛宛,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乔宛宛啊。
那嫁衣并不很合身,而且还是半旧的,想必是这婚事太过仓促,只能拿了旁人穿过且压箱底多年的嫁衣套在她身上。
楚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心跳得格外快,他从马背上下来,就要朝新娘子走去。
赵棠快步而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楚辎没有看到她,还以为碰到了什么障碍物,下意识要将她掀开,岂料赵棠抓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喊他:“大将军。”
已经出窍的灵魂好像被忽然拉回来,楚辎终于看到赵棠,他微微蹙起眉头。
“很抱歉,我偷偷回家了,今天是我大哥的喜事,身为他唯一的妹妹,我必须回来,希望大将军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赵棠说道。
楚辎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幽冷,声音好似裹挟了冰渣:“新娘子是乔宛宛,是吗?”
赵棠好似被他的问题给重击了,脸色微微泛白。
楚辎往前逼过去,吓得赵棠往后退一步,楚辎再次道:“是我的未婚妻,乔宛宛对吗?”
赵棠后退的脚步顿住,霎那间泪流满面,她紧紧抓着楚辎的胳膊:“大将军,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新娘子的确是乔宛宛……
“她自从来到黄林村,与我大哥相识之后,便互生情愫,两人之间早已定下婚约。我实在怕你伤心难过,走不出情伤,才骗你说她死了,我不愿意你面对‘你深爱她而她却要另嫁他人’的局面啊,那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赵棠哭红了眼睛。
这份说法,在她决定逼迫乔宛宛嫁给大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乔宛宛如果死了,她会永远留在楚辎的心中。
但如果乔宛宛另外嫁人,楚辎会伤心一段时间,以后便彻底将乔宛宛忘记。
而且,她大哥还能娶到心上人。
简直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楚辎忽然擒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赵棠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这次不是假装的,而是楚辎手上用了力道,她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了。
“是吗?”楚辎问道,那语气,那眼神,好似即将倾盆的雷暴雨,吓人得厉害。
赵棠咬牙忍着疼,“当然是真的,我曾经为大将军挡过一剑,命都差点给大将军了,莫非我还能欺骗大将军不成?大将军若是不信,可以上前去问宛宛姐!”
雅雅在她手上,乔宛宛即便见到了楚辎,也只能乖乖地表示,她是真的愿意嫁给自己大哥的!
若想雅雅活着,乔宛宛没有其他选择!
赵棠如此想着,心里丝毫不怕楚辎上前对峙。
“我自然会亲自去问她!”楚辎甩开她的手,力道很大,直接把赵棠给掼到地上去。
赵棠有些意外,楚辎对她未免太不够温柔,好歹她也是楚辎的救命恩人,还因此“失去”生育能力!
不过,大概楚辎对乔宛宛是真的深情,才会在得知乔宛宛嫁给别人的时候,如此失态,顾不上她。
她从罗瑾那里了解过,楚辎寻找了乔宛宛好多年,心中肯定是有执念的。
赵棠慢慢地说服了自己,起身,拿出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泥土,跟上楚辎走向赵家堂屋的脚步。
楚辎以及他身后军队的到来,叫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当楚辎走进赵家院子的时候,村民们都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楚辎从人群中走过,站在赵家堂屋门口,赵棠站在他的右侧。
丁盛和罗瑾带着其他将士,尾随在他身后而来,此时在他身后站定。
在黄林村,赵家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也是为数不多能够盖着青砖瓦房的人家,但现在因为楚辎以及军队的到来,此处忽然显得十分逼仄。
楚辎的视线,再次落在新娘子身上,从红盖头到她脚上的红鞋子。
与嫁衣一样,鞋子也是半旧的,而且还有些不合脚。
赵棠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如果乔宛宛早已经与赵林定下婚事,嫁衣与鞋子哪怕用料再不好,也不该是半旧的、不合身、不合脚的。
已经快要拜堂了,此时赵林站在新娘子的前面,哪怕赵棠已经提前和他们说过了情况,也说过了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但是真面对了,脑子还是忍不住空白。
眼前的男人,可是朝廷一品大将军啊。
“爹娘,大哥,快给大将军见礼啊。先前我为大将军挡了一剑,大将军当我是救命恩人,得知大哥今日成婚,特意来吃大哥的喜酒。”
赵棠的声音,将赵家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赵家父母和赵林,立即跪下给楚辎行礼。
黄林村距离常青城如此之近,也曾经遭到过北周将士的侵袭,楚辎曾经几次救过这个村子,所以村民们对楚大将军的名字,是如雷贯耳的。
当下也全都跪下来,向楚辎行礼。
楚辎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他的视线里只有那个身穿红嫁衣的姑娘,那姑娘的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想必心中在天人交战。
楚辎想,当大家跪下对“大将军行礼”的时候,乔宛宛一定知道是他来了。
她如此痛苦,痛苦到手背上青筋暴起,是不想与他相认吗?
楚辎又想起昔日她留书出走的事情,如果乔宛宛真的想嫁给他,昔日就不会留书出走。
她会不会……根本不想和他重逢呢?
心中思绪万千,楚辎终于还是走到了乔宛宛的面前,他伸出手去,就要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
赵林却在这时,将乔宛宛往地上拉去:“快跪下给大将军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