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xx年,8月,30日。
西洋棋盘渲染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赤红的太阳从海洋面上苏醒,海风穿过玻璃窗,盘旋在屋内。
黑色的皇后向前一步,封锁了国王最后的生路。
“将军。“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棋盘上黑色的国王,门外的敲门声宣告了游戏的结束。
胜利者把棋子攥在手中去开门,来人是莫克蒂家族的下线,卡斯珀的下属,一楼的蛋糕店老板,普利西。
“先生们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普利西摘下礼帽,朝着屋内的二人优美的鞠了一躬,然后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拿出一封烙印着火漆印的信封,交到赏金猎人的手中。
“这是家族派给你们的新任务—”
说到此处,普利西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两眼,满脸笑容道:“希望到时候米凯雅小姐也能如约到场。”
赏金猎人接过信封,祂转身从抽屉里取出拆信刀,伊莱拿着刀,冲着普利西笑笑后直接拆开信封。
全过程什么都没说。
女人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她微微垂下眼帘,心道,此人果然如传言所说一样,不是个善茬。
挪亚静静的站在一旁,他眼神凝聚在那盘西洋棋上,既没有参与到二人的谈话中,也没有凑到伊莱旁边看信的内容。
但是,普利西知道,世间万物皆不像表面上所呈现的那样简单,她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挪亚不再思考输掉的棋局,视线若有若无的围绕着普利西,静观其变,如果忽略掉男人放在腰间的手不计,他还是很和善的。
“……“
伊莱看完信件,祂把信又装回了信封里,很自然递给身旁的挪亚,向前走两步。
“麻烦你特意来一趟,普利西小姐。”
“事情的原委我明白了,家族既然如此信任我们,我们必然不会辜负家族的期盼。”
“十分抱歉,你也看见了,大清早的,我这里也是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招待你,就不留你了。”
“最后,请代我向卡斯珀问好,就说伊莱感谢他的帮忙。”
伊莱伸出手,普利西很懂事的握住,两个人面带笑容,抓住彼此的手友善的虚情假意了好几回合才放开。
“伊莱先生,很高兴你如此看待我们,放心吧,您说的话我必定会一字不差的带给我的老大。”
普利西十分刻意的扫了一眼已经结束的西洋棋局,女人收回视线,冲着赏金猎人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慢走。“
“再见~”
挪亚一边读着信里的内容,一边懒洋洋且敷衍的说了句再见,男人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
他想,从今以后,与帮派人对接这种事情,全交给赏金猎人处理就好了,自己是真的不想参与进去。
“哈。”
挪亚对待帮派人时半死不活的模样把伊莱逗笑了,赏金猎人慢悠悠的走到办公桌后,开始收拾棋盘。
原本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听到声音后,主动走过来参与打扫残局的工作中。
二人刚把西洋棋收好,狙击手便推门而入。
“伊莱!刚刚普利西是不是来过了!”
“嗯。“
伊莱把棋盘收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少女一屁股坐到包的旁边:“那家伙都说了些什么?“
“嗯……什么都没说。”
没说啥有用的。
赏金猎人想,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对话,跟他们的生活和任务都不沾边,米凯雅知不知道这场无用的对话并不会影响未来的发展。
“唯一有用的就是代表莫克蒂家族送了一封信。”
挪亚正在打包办公室里的东西,听闻此话,他把桌上的信封递给米凯雅,少女拿过后,边读边看。
“桑塔卡家族的货车将会于今天下午三点到六点……期间抵达兰……兰克希尔?“
“兰克希尔?!!!”
米凯雅抓着信件,难以相信的看向已经收拾好东西的伊莱和挪亚,两人对视一眼后,朝着少女点点头。
少女无力的倒在沙发上,不满的嘟囔道:“靠北啊……”
兰克希尔是拉撒路城里的一片区域,不同于拉撒路城的居民区,红灯区,商业区这些新建设施。
兰克希尔可是地地道道的拉撒路老古董区域,老的不能再老的那种,比拉撒路城的大圣人诞生都要早。
话又说回来,拉撒路城的活标志之一的兰克希尔为什么一直都被称之为老古董区域呢?
因为这片地方虽然是作为连接拉撒路和波尔波最快的一条本地通道,但是,兰克希尔极其野生,整个地区都有连片的树林,也就是树木多。
而树木颇多就意味着这里野兽也多,野兽多自然就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代价就是兰克希尔的地面极其不平整。
寻常人来到兰克希尔,如果在走路时没有注意到脚下,那么他三步一摔跤都算是好的了。
因为没啥可赚钱的点,脑子正常人也不会往那里跑,去的人都是些无家可归,或者是想捞一笔的凶神恶煞的帮派人。
流放地,垃圾堆,恶人区。
以上种种,皆是拉撒路人民对于兰克希尔这片地方的赞美之词。
想必大家也就能明白,如果不是实在没得选,这片地区是不可能成为连通两国的过路通道的。
“……”
米凯雅烧掉信件,她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关好二楼和三楼的门,少女折返回办公室拿好自己的东西,最后,把钥匙放到一楼的蛋糕店里。
少女这几天一直在外面独自一人做悬赏,出于服务于任务的需要,她的装扮和装备都很便捷,不用大张旗鼓的收拾便能随时出门。
此刻,米凯雅正无聊的在蛋糕店的门口踢石子玩,等她把第三个碎石块送进下水沟后,伊莱和挪亚终于出来了。
“东西都拿好了?”
少女背着手,她老神在在的抬起头,目光睥睨,声音抑扬顿挫的开口。
挪亚很老实的举起手,刚想照本宣科的回答一句收拾好了,不料听到米凯雅的痛呼。
“伊莱你—”
眼见着,赏金猎人把东西全拎在左手上,祂特意腾出一只手,只为了给一脸不服的少女再弹一个脑崩。
米凯雅的怒火腾盛,米凯雅的怒火消退。
不是生气生不起,而是忍一时更有性价比。
现在的她打不过伊莱,忍了!
米凯雅捂着脑门,她透过手指缝,斜眼瞧着伊莱,同时在心里暗暗想道。
伊莱!
你丫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得比你还强!!
到时候铁定没你好果子吃!!!
“哈~”
赏金猎人笑了一声,少女收回目光,挫败的向前走。
挪亚走在两人身后,险些绷不住,男人出于一个军官的克制力,强行把快到嘴边的哈哈大笑憋了回去,勉强保住了米凯雅即将破碎的自尊心。
小插曲结束,几人坐上挪亚开来的红色小敞篷,油门踩满,全力驶向兰克希尔地区。
……
兰克希尔。
红色敞篷车飞驰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上,轮胎碾碎枝丫,毫无阻碍的前行。
挪亚开了两瓶酒,他一瓶,米凯雅一瓶,伊莱负责开车,不能喝,酒驾危险。
刺激的酒精顺着口腔流进腹中,男人感觉全身变得暖洋洋的,好受了不少。
说实话,挪亚之前除了一些特定场合外,从没有主动沾过酒,可等男人患了绝症后,他反而爱上了喝酒。
倒也不能说是喜欢。
酒精能消减挪亚一部分的痛感,烟虽然做不到肉体上的帮助,但可以慰籍心灵,不过,在男人这边,烟酒这两样东西主要是都是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而眼下,挪亚身边还有两个同伴,他不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别人吸二手烟,只能喝酒让自己好受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只要不涉及挪亚的复仇大业,算上医生,男人的道德底线也是四人里最高的。
米凯雅道谢后,便徒手撬开瓶口,单手举起酒瓶对准后开始吨吨吨吨,挪亚靠在车窗边,一只胳膊搭在窗外,几滴酒液顺着充满力量感的手臂滑落到尘土地里。
纯黑的发丝飘扬,衣袖和内衬被阵阵烈风吹得摇晃,在车路过一个垃圾堆的时候,挪亚潇洒的表演了个车窗抛物。
见此,手里拿了半天酒瓶没地方放到米凯雅也很鸡贼的模仿了一回。
赏金猎人在前座目睹了这一切,祂无声的笑了笑,继续开车,驶向目的地。
……
大约在上午十点。
几人来到了兰克希尔连通拉撒路和波尔波的必经之地,他们找了块好地方,把车藏好,以免暴露自己。
他们干了小一个月的活,藏车也变成几人的必备技能了,经历了这么多工作,九成都需要藏好车。
三人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来枪和刀,把自己全副武装,只待桑塔卡家族的人出现。
炎炎烈日下,即使他们热的都出汗了,几人依旧穿着长长的外褂,只为了藏好自己的武器。
他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枪放在身边,松散的尘土瞬间爬满三人的衣服,几人无所谓的靠在石头上,从包里拿出来水喝。
三人都不是那种会在工作时候嫌弃自己待的地方干不干净的麻烦人,何况,他们都觉得在上了buff的太阳下,能找个乘凉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
“伊莱。”
“嗯?”
赏金猎人无聊到把水瓶捏在手里随便蹂躏,狙击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汗,呼出一口热气后说道:“咱们……要一直在这里待好几个小时吗?”
“怎么?”
伊莱跟变魔术一样把水瓶变回原样:“你想要找个旅馆?”
“那倒不是……”
米凯雅把帕子装回兜里,无所事事的躺在石头底下,她把枪的子弹取出来,再装进去,看的出来,少女很无聊。
挪亚打开背包,露出了里面的西洋棋,他用眼神示意,米凯雅只是瞥了一眼便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不爱见这玩意。”
男人又从包里掏出来扑克牌,少女再次摇头:“我手气差,不玩这类游戏。”
能有多差?
伊莱适时的讲解:“米凯雅一玩扑克牌,必定把把都是单张小牌和散牌。”
那没事了。
挪亚无情的笑了一声后把包放回去,他看着四下的景况,从不远处挑了一块石头递到少女面前:“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磨会儿刀。”
挪亚语出惊人,米凯雅却真的听进去了,她抽出匕首,拿过平面的石头:“谢谢你,挪亚,帮大忙了。”
男人总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
挪亚想起来了,伊莱曾经也对他这么说过。
男人的视线投射到玩瓶子的赏金猎人身上,然后又转移到正在专心致志磨刀的狙击手上。
嗯……
两人身上有着不用细看就能察觉到的相似之处。
挪亚想,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时间如破旧的水龙头,生锈的把手下,生命之泉一滴一滴的流逝。
太阳踏着模特步,来到舞台的正中央,尽情绽放独一无二的光芒。
见此,几人不得不离开已经被他们捂热乎的巨石,到下一处地方避暑。
三人路过藏车的地方,确认车辆无误后,从里面取出来到兰克希尔前就买好的食物,在新的阴凉地坐下。
几人吃饭期间有一个野生的流浪汉路过,肚子空空的流浪汉闻到香味那一刻瞬间就精神了,他眼睛发光,追寻着食物的藏身之地。
但由于米凯雅从小在拉撒路城长大,她即是一名优秀的本地人,又是一位善于寻找狙击地点的狙击手,所以哪怕是兰克希尔这种地方她也早已烂熟于心
再加上三人藏的实在是太好了,流浪汉硬是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神秘的香味是从何处来,只得放弃。
等人走后,几人这才把包里的食物掏出来继续吃,因为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导致他们的午饭都被压的变形了。
无伤大雅。
三人撕开包装,满不在乎的继续吃着午饭,手边放着枪,等待着桑塔卡家族的到来。
……
水龙头彻底干涸,滴不出哪怕一滴水珠。
太阳转身,开始返程。
终于。
下午四点。
伊莱忽地睁开眼睛,祂拿起枪上膛,这声音让一旁的二人同样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三人听见远处传来了轮胎碾压土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