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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中,疲惫的女人半躺在沙发里,也没回应硝子的调侃,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周围的水幕。

“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同的时间线里的自己啊……那走廊上选集一样的片段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硝子在漫天的水幕间中踱步,分辨着那些变化的场景,懒散地开口:“你有正常上学吗?”

父母离世后的上下学、小学六年时想要离开校园的争吵、毕业典礼上家长席位上的身影、在假期里饿肚子的经历,以及夜蛾老师的邀请和入学高专的新干线……那些硝子被牵扯进去的水幕里播放的,是她和她命运发生变化的,节点。

神色倦怠的女人愣了愣,带着乌青的苍白面容抬起,饶有兴致的挑眉:“当然。”

没有理会那明显惊奇的打量,硝子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把女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又问:“父母留下的财产你是怎么使用的?”

在兄长没什么所谓的转述里,家入父母留下的财产不足以让两个孩子过上优越的生活,所以他早早踏入名利场中,重新挑选了教育优质的私人学院,让硝子在普通与欢笑中肆意的长大。

“……他们提早安排了律师保管,供我顺利读完了初中。”

听出那不甚明显的避重就轻,硝子咬着烟空出双手,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定定地注视着那双沉郁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是夜蛾老师邀请你去的高专吗?”

可如果没有琉璃早有预谋的咒术界教育,如果一个眼睛异常的孩子孤身一人走进普通人的世界里,如果被周围的大人和孩童当作精神异常的怪物排斥……诞生于普通人的家庭中,在十岁出头才被高专发现的家入硝子,究竟是怎么熬过那段时光的?

像是被逗乐,又像是看到了有趣的表情,被禁锢在白大褂制服中的瘦削手掌扶上硝子丰润的侧脸,微凉的指尖停在温软亮色眸子之下的泪痣上,上钩的赤色红唇慢悠悠地将吐息打在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神色却张扬许多的脸庞,沙哑的嗓音倦懒地问着。

“……硝子,你在生气吗?”

为了什么而生气?

为和你不同的过往回忆?

为和她不同的自身经历?

还是为了……她身旁没有名为琉璃的兄长?

温热白皙的手掌覆在女人的指骨上,倦怠的琥珀色眸子里,和他不算相像的脸庞沉静地反问道:“生气的,应该是我吗?”

如果是因为和她不同的经历和回忆,如果是为了另一个她没有琉璃,那该为此生气该因此而产生怨恨的,是这个鲜活明亮的硝子吗?

与水幕中不太一样的面容,与水幕里过分相似的神色。

“呵呵。”

女人低声笑着,肆意地笑着,弯着腰笑着,而后和硝子额头相对,慢慢地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我有正常去上学。”

和硝子记忆里不同的学校,没有和朋友的笑闹,没有可以攀比的兄长,没有家长的接送,欢送会和毕业典礼也无人邀请无人出席。

“父母去世的突然,但财产的确都是提前处理好的。”

只是她被委托给了被诅咒的儿童福利机构,在没有咒灵基础知识的情况下误入了负面情绪深重的魔窟,惧怕地、煎熬地,目睹了福利机构频发的命案,而后被因各式各样的原因被转手,最后被重新送回了家入家。

“不是夜蛾老师邀请我入学的高专。”

她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之后,冒险闯入了诅咒的害人现场,被窗发现联系了夜蛾老师,主动展示能力申请入学,换得了高专提供的保护。

女人平静地直起身子,拽开温软的手心,用微凉的手指揉开那皱起的眉头,轻声说:“……没什么区别的。”

结果上来说,她是安然无恙的。

“我也不觉得生气。”

她们的性子本就寡淡,只是她更极端的封闭了外界,用蒙尘的心去面对早已习惯了的离别,让自己别再受到影响。

硝子半蹲在女人的身前,不悦地抿唇,不见了刚刚的凌厉:“……可我很生气。”

气无力,气咒力,气她不怨任何人,气她也不怨任何人。

似是被这无力的现实压垮,似是不愿再进行无意义的对账,顶着不同神色相似面容的两人将视线重新落在周身纷杂的水幕上,好久未再言语。

“那我们为什么会相见?”

两人中,有一人是被才思敏捷的兄长带大,曾参与制定让咒术界彻底颠覆的计划,曾与敏锐的同伴共同算计过咒术界最大的反派, 拥有着跳脱但不失严谨的智才。

“我不觉得琉璃会让我们见面。”

仍留存着少女心绪的硝子眸子明亮地望向女人,轻弹烟尾的火星,理所当然地吐出惊世骇俗的推测。

“他不可能舍得。”

就算是干涉空间与时间,就算是用了偏执手段去违背世界的规则。

“琉璃不会丢下硝子不管。”

坚定的语气在疲惫女人的耳畔回荡,藏着太阳光辉的琥珀把如死水般沉寂的眸子点亮,艳丽的红唇不甚明显的上扬。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沙哑的嗓音是一如方才的倦懒,可那话语下隐含的讯息却让硝子猛然直起了腰身。

两人中,刚脱离战场不久拥有同样天赋的另外一人,曾在无数个日夜里复盘那惨烈的牺牲,曾一次次勾勒出死伤甚少的另一结局,没有停歇过的思绪从观摩水幕时就在推算着那隐藏在异常下的也许和可能。

硝子定定地看着那双沉郁的眼眸,突兀的笑了:“你有一个早夭的哥哥。”

像是走马灯一样的水幕里,有个女孩牙牙学语的画面,还有个男孩异常的入院。

“他在你学会说话之前离开。”

没有任何症状的重病,隔离室内清醒的遗嘱。

“从医院返回后,父母将本就稀少的遗物处理,连葬礼都没有举行,就把他的存在痕迹抹去。”

曾让琉璃启蒙情感的双亲尊重了早慧孩童的意愿,没给未曾记事的幼子留下兄长的印象。

于是在时间线上重合的双亲如期离世后,这世间,最后能佐证他存在的线索也消失了。

“……可他从未离开过。”

情感启蒙之时遇见的新生,初次成为兄长时诞生的希冀……作为最初也是唯一一个让那生性冷淡之人意图理解爱意的特殊。

琉璃放不下她。

“如果未曾见到爱的诅咒,”被微凉手掌捧住了脸颊,硝子在女人倾身的靠近垂下了眼睫,主动把额头贴上那个苍白的前额,“我也会认为琉璃是不可能存在的幻想。”

可她们,已经遇到了乙骨忧太。

女人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续上了硝子没再继续的猜测。

“我来到这里之前,遇到了那些本已死去之人的灵魂,”

因负面情绪诞生的诅咒往往有着不似人形的外貌,蕴含着让人生厌的负向咒力,会因为意志的残缺而陷入无法自控的狂暴。

“撕破空间带我来到这里的咒力中,不单只有我熟悉的咒术师们的咒力。”

可情感匮乏之人,生来没有太多情绪的人,用那单一偏执的情感强留于世间时——

“……假设,他用诅咒的身份,陪我一起长大了。”

只能用不被视的束缚,强行将完整的灵魂绑定。

已经在琉璃身旁看过太多违规操作的硝子闭了闭眼睛,低声说:“假设,他的死亡是天与束缚对所赋予术式收取的代价。”

明白硝子已经意识到这样的猜测到底意味着什么,女人伸手掰开那个深陷掌心的手指,和她双手交握:“假设,可以干涉灵魂的真人被琉璃盯上。”

那么。

目睹硝子一生的灵魂。

因术式对于时空间的干涉而无法存活的兄长。

因挂念一人而不惜代价强留于世,因在乎一人而不择手段的天才。

“他曾尝试留下被解咒的里香。”

“灵魂和肉体被召回人间的第一例,是被誉为暴君的伏黑甚尔。”

“他曾研究过半开术式,用咒力的注入代替完整的术式刻印,用以维持六眼的状态。”

“真人术式中的【多重魂】可以通过燃烧魂魄来实现咒力的爆发。”

像是冰锥刺入了脊骨,像是寒流从心脏处迸发,冷冽的气息攀附着骨髓,缠绕进滚烫的血液,急促的喘息声中,竭力冷静的嗓音再度从喉咙里钻出,带着铁锈的摩擦声。

“……那怎么可能呢?”

即便用延缓的术式留下特级的灵魂,即便用【多重魂】燃烧生命实现咒力的爆发撕开时空间的通道,即便琉璃的术式可以做到让身体状态几乎保持停滞……

感受着那几乎把自己手骨捏碎的力道,女人错开相对的额头,用下巴将硝子的肩膀勾过,让她能顺利的埋入颈窝。

“……如果不是延缓,而是倒退呢?”

为什么一个只是延缓的概念,会用四季来命名衍生的术式?

为什么延缓事物发展速度的术式,其反转是对事物发展进度不可逆转的加速?

若领域的匪朝伊夕不是指时间缓慢近停,而是轮回漫长的无法计量;若术式的物极行迟不是指速度在对比下出现快慢之分,而是指过快的速度会使时光的感受变缓。

“硝子,如果我的经历不是你的另外一种人生,”在眼泪砸落的温热中,猩红的琥珀色眸子缓慢的合上,声音柔和,“而是你的过去呢?”

琉璃不会因为平行世界里会有另外一个幸福的硝子而满足,琉璃是个偏执的怪物,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他不喜欢硝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只是跳转到硝子幸福的世界里,他不甘心,不乐意,也不肯接受。

于是。

体魂融合的暴君在被召唤的回返后对皱眉的同类嬉笑,阳光开朗的娃娃头少年崇拜着爱护妹妹的兄长,曾养育孤寂女孩的咒灵操术使心疼着早夭的幼儿,三七分的术师稳重地劝说着执拗的灵魂,严肃但心软的中年男人矛盾地想要制止问题儿童的走歪,好奇心爆棚的白发男人眨动着明亮的蓝眸研究着异常的存在……

琉璃柔软的笑着,用稚嫩的面庞将正义的伙伴拷上。

谁允许你们接受这种结局了?

用特殊的灵魂状态吸引对万物拥有好奇心态的真人,用重启的计划同单凭兴趣就可以颠覆世界的羂索合作,等待着独特且唯一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因不甘的奴仆留下。

不分善恶的孩童淡漠地站在恶人的身前,用最残忍的手段留下了即将融天成神的天元。

反正你们也没其他的选择了不是吗?

这里是注重公平的咒术界。

扭曲的诅咒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只要过往被覆盖,只要世界被重启,只要时代里的变数都被集中在一处。

用燃烧灵魂的代价,开启将咒术界强者灵魂包裹的领域。

撕裂时空间的咒术漩涡就会疯狂的牵扯着拥有其他可能的咒术界融合,最终全都聚集在仅存的时间线里。

记忆如潮水般消退,琥珀色的眸子里,扔下烟盒和打火机的倩丽身影逐渐远去,她的身后空旷无物,再也没有任何存在追寻。

而后,一直保持旁观的咒力平衡就会采用最为极端的手段干涉仅存的时间线,主动帮着即将崩溃的领域回到原点,修正问题的根源。

手术室内,心肺停止的刺耳警报声传入孩童的耳中,暗淡的琥珀色眸子再度开始颤抖,呼吸和心跳在“奇迹”的驱使下重新显现起伏,三个月的沉睡后,束缚与术式在新生的躯体中完成了重塑。

这世间,有一个孩童,被迫诞生。

似是被这荒诞的猜测惊到,似是为她们的大胆感到好笑,承载着许多记忆画面的水幕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只留下泡沫崩裂的脆响。

“…不管是真是假。”

环顾彻底空荡的纯白房间,硝子将只余火星的烟尾握进手心,在一声细微的灼烧声中抬头看向女人。

“他不会让我们记得的。”

“虽然还是出现了未曾预料的反噬,”打量着刻意让两人会面的奇怪空间,女人随意的把烟蒂摁在沙发上,和硝子并肩而立,“可他会把这‘无伤大雅’的反噬也一并算计着。”

也许是被利用了的不满,也许是认为惹出祸事之人在意的存在享有对事件的知情权。

曾帮助过琉璃重启世界的咒力平衡让她们再度跨过壁垒碰面,见证了那对硝子来说不同的世界线。

可琉璃不会给祂留下任何把柄。

“醒来后,我什么都不会记得。”

“醒来后,这世间就只有一个硝子了。”

像是验证两人的话语,像是“天的报复”已经彻底结束,并肩而立的相同面容同时捕捉到了对方身体的消逝。

“……硝子。”

从见面时就一直沉稳未曾出现太大情绪波动的女人回握着硝子的手指,轻声说。

“既然无从验证,既然不会留存记忆……一个问题,你就问他一个问题——”

“哥?”

寂冷的月光下,从睡梦中惊醒的女人猛然伸手上抓,有些无措地眨动眼睛,像是没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是做梦了吗?

还没等混沌的思维做出下一个反应,一个微凉的手指放进了温热的掌心,熟悉的琥珀色眸子在冬日的夜色中贴近了女人的额头。

“我在,硝子。”

迷蒙的眸子困顿地低垂,被熟悉气息安抚下来的心跳再度和缓的引领着倦意上攀。

“…你怎么来了?”

她今天没等琉璃加班,提前睡觉了来着。

“做噩梦了吗?”

答非所问的反问带着轻盈的柔软,没有得到答案的人不满的鼓了鼓脸,乖巧的应道:“我不记得了。”

如果不先得到最在乎的那个答案,他是不会回答她的提问的。

搁着被子的轻拍未停,冷淡的嗓音给出了上一问题的答复:“睡前来看看你。”

在越发浓郁的睡意中,即将彻底睡着的人儿总算想起了出声的初衷。

“哥。”

“嗯。”

“你离开过我吗?”

不知是困惑还是惊讶,匀速的轻拍突然停顿了几毫秒,又很快恢复如常,随着平淡如初的回答一同送本就倦怠的眼睫彻底垂下。

“从未。”

懒散的猫儿拽着覆在被子上的手掌缩进温暖的被窝,均匀的呼吸声把坐在床铺边缘之人的音量降下。

在点着泪痣的脸颊彻底酣睡的寂静里,毫无波澜的清冷嗓音在寂静的月光中化开,顺着反射的光芒追向了太阳。

“即便我曾选择离开……”

“那也只是为了和你再次重逢做出的事前准备。”

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一种告别,意味着他要离开她。

“做个好梦,硝子。”

“我爱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