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城门,便看到左边的空地 上,有数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捆着双手跪在地上,手臂裸露在空气的肌肤看起来已经溃烂。
这几个女子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溃烂的肌肤似乎也无法让她们感到疼痛。
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子,有一个看着才十三四岁。
沈岁安忍不住皱眉,“她们犯了什么罪?”
“夫人,这些人都是盐妾,偷偷溜出城的时候,被抓住了。”柴旺在马车外面听到问话,便顺嘴回了一句。
“盐寡妇?”沈岁安没听过这个名词,疑惑地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放下窗帘,低声跟沈岁安解释:“这里的盐寡妇是盐商为了贩卖私盐,将私盐装进棺材或者嫁妆箱中,利用寡妇免检特权出城。”
南朝有规定,凡是寡妇为夫守节,都可有免检特权。
这个特权在盐湖城就成了盐商贩卖私盐的好方法。
沈岁安皱眉,“既然如此,不是应该去抓盐商,这些女子也是无辜的。”
马车是在榷盐使司的衙门前停下。
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迎出来,“大人是林守备吧?早就听说东宁有新的守备前往任职,大驾光临盐湖城,下官有失远迎啊。”
符今渊颀长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马车下来,他挑眉看了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眼,“王大人记错了,本官不姓林,东宁也不曾派驻过手背,本官是第一人。”
东宁的防卫一直都是靠肃州军方,这次符今渊假借这个身份,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有错的。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恍然大悟,“是下官记错了,还请大人海涵,只是下官眼拙,没有认出大人……”
“这是我们陆大人,是摄政王亲自选拔的守备。”旁边石青淡淡地说。
“见过陆大人。”中年男子忙见礼,“下官乃是榷盐使司的副使何正东,我们榷盐使大人听说陆守备大驾光临很是高兴,奈何公务繁忙,这才让下官出来迎接陆守备。”
符今渊摆了摆手,“本官只是途经此地,不打扰王大人。”
“王大人已经让人在天香楼准备一桌酒席,为陆守备接风洗尘。”何副使赶紧道。
“刚才在城门外只是误会一场,要是知道是陆守备,守城的士兵定不敢无礼冲撞。”
符今渊望着何正东一脸恭维讨好的笑容,却觉得对方这是笑里藏刀,包括那位不曾露面的榷盐使王大人,应该都希望他早日离开盐湖城。
“我们已经与友人有约,今日就此别过,待过几日,再与王大人邀约。”符今渊说完,转身又上了车辕。
过几日?
何正东闻言愣住,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还想在盐湖城多住些时日吗?
这里离东宁已经不远,赶路几天就到了,怎么偏要在盐湖城住下?
莫非是冲着盐湖城来的?
何副使笑容恭维地作揖,“陆守备在盐湖城但凡有需要帮忙的,下官都在所不惜。”
“等王大人回来,下官定禀明原因,改日再宴请陆守备。”
符今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下令让马车继续前行。
“有问题?”沈岁安低声问。
“那几个盐妾年纪不大,有的只有十三四岁,不太可能是寡妇。”符今渊说。
“先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他们这一路所住的地方都是赵九灵之前安排好的,在盐湖城也有早就准备好的宅子。
“祖母,您仔细脚下。”符今渊去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下马车。
太皇太后环视周围一眼,“盐湖城水深,你若是要动,需谨慎。”
符今渊虚心请教,“祖母觉得我该如何做?”
“进屋里说。”太皇太后说。
沈岁安将孩子交给乳娘带下去睡觉,进了屋里,她先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茶。
“祖母,先喝杯暖茶。”沈岁安说。
“你也坐下。”太皇太后拍她的手。
她跟符今渊仔细说起盐湖城错综复杂的关系。
盐湖城属于南朝的西北,由吕家和洪家为首,将整个西北都把控在手里,他们吞并土地,隐匿人口,无论是盐运还是田地和税赋,朝廷收到的,怕还不足这两家的十分之一。
若是能够将西北这里的税赋清算干净,把官盐再次掌握朝廷手中,能大大增加朝廷赋税,减少国库压力。
先帝不是没有想过要收回西北的控制权,一旦要动西北,那就是要跟这里成千上万的豪族作对。
其中艰难难以估量。
太皇太后说着,缓缓地看向符今渊,“你特意绕路到盐湖城,是打算替朝廷收回西北的控制权?”
符今渊:“祖母,南朝最富饶的地方就是西北,若是西北能正常上交税赋,每年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且官盐到了盐湖城,跟朝廷还有关系吗?全都掌握在吕洪两家手中。”
“今日我们经过盐湖,你看晒盐的工匠还有几人,寥寥数人,且都瘦骨嶙峋,不曾见有壮年,当初我查贺知源时,便查到他每年有一笔丰厚的贿赂来自西北。”
“如果没猜错,盐湖城除了铁矿,还有盐井。”
沈岁安低声说,“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带的人手也不够,要怎么查?”
符今渊笑了笑,“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在查了。”
“此事我自有主张,祖母,岁岁,你们就只当是游玩,不要露出端倪便好。”
听到他这么说,沈岁安转头对太皇太后道,“祖母,那明日我和你去逛街,该买买,该吃吃。”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
她还是叮嘱符今渊,“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万事小心,莫要急于求胜。”
“是,祖母。”符今渊点头。
他既然准备要清算西北豪族,是仔细调查过的。
别看西北像一块难啃的硬铁板,但实际上西北豪族主要分成两派,吕洪两家面和心不和,总想着要吞并对方。
而其他小豪族势力不如他们的,除了依附他们两家生存,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心思。
符今渊作为摄政王,他有名望,却没有根基。
所以他不急,这件事,必须智取。
“王爷,王妃……”凝霜脸色难看地进门。
“何事?”沈岁安问。
凝霜说:“启禀太皇太后,王爷,王妃,在后门处发现一个……盐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