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
周舟将最后一根银针收了回来。
他以太素脉的太乙针灸给符今翊治疗了几次,发现他稀烂的心脉已经在一点点修复。
至少不怕他一不小心就断了气。
“皇上,您不能再耗神耗力了。”周舟说。
符今翊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朕当然知道不能耗神耗力。”
“可事情就是不停来消耗朕。”
“周舟,你说愿意送朕去肃州的,你不会言而无信的吧。”符今翊转头看向他。
周舟眉心狠狠一跳。
“你想干什么?”连敬语都被惊得忘记了。
符今翊抬手虚弱地搭在周舟的肩膀上,“周大夫,如今王都城是怎样的情况,不必朕说,你也很清楚。”
“别说耗神耗力了,朕的命都快耗没了。”
“……”周舟看向符今翊略显苍白的脸。
这话倒是有道理。
虽然太后同意解散女子军队,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反对,最近天天在朝堂吵架。
连民间都知道此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明明他们母子都同意的事,偏偏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要逼得他们母子反目成仇才甘心。
这些反对的和赞同的,究竟有多少是为了南朝着想的,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如今朝堂之乱,跟你也有 关系。”符今翊突然道。
“?”周舟瞳孔一缩,他何德何能?
符今翊叹了一声,“你要是没治好朕的心疾,朕早就死了,不管是哥哥还是母后,他们当皇帝都会比朕做得更好。”
“更不会有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场面。”
周舟同情地看向他,“与皇上无关,都是那些别有所图的人故意煽风点火。”
“你给摄政王写一封信,就说我心疾犯了,夜不能寐,快死了,唯一心愿就是能够死在他身边,我们兄弟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
周舟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
偏偏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几句话把他惊了几个来回。
“周大夫,纸笔给你准备好了,你快写。”符今翊说。
“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周舟轻叹。
符今翊瞪圆眼睛,“朕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周舟:他都听了,但不敢猜这位帝王到底想干什么。
“你先写信,等哥哥给我回信,我们就能启程了。”符今翊说。
“您怎么知道王爷就一定会让您去肃州?”别刚出城门就被人逮回宫。
符今翊意味深长看他,“这就靠你了,周大夫。”
“……”
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位小皇帝的?
周舟无奈,只好按照符今翊的意思,把他的心疾往严重了写。
聪明如摄政王,应该能明白他是被逼的。
符今翊把周舟的信来回看了三遍,又让他重新改了几句话,这才心满意足叫了暗卫,务必加急送到肃州。
日盼夜盼,才总算盼来了肃州的回信。
他立刻把周舟召见进宫。
符今翊指着桌面上那封没有揭开蜜蜡的信,“你看,是不是摄政王的回信。”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符今翊。
“朕紧张,万一不是朕想要的内容,你就把信烧了,让摄政王重新写。”符今翊坚定地说。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啊。”能不能要点脸啊。
符今翊挺直腰板,“对啊,朕是一国之君,摄政王就必须写朕想看的。”
有本事把这句话去跟摄政王说啊。
怎么就只会撒娇装病讨可怜!
周舟咬了咬牙,当着符今翊的面揭开蜜蜡。
他看都没看,直接把信朝着符今翊的面打开。
符今翊立刻闭上眼睛。
“你先看!”
又慢慢睁开一条缝。
嗯?
咦!
哈!
符今翊飞快拿过信。
想来就来!
“周大夫,你看。”符今翊嘴巴都要咧到耳根。
“这世上最了解我的,只有大哥。”
周舟继续面无表情。
符今翊挥了挥手,“周大夫,你快去准备吧,随时护送朕去肃州。”
“臣只是个大夫,皇上,”周舟提醒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啊,万一朕在途中病发怎么办?必须有你在身边。”符今翊说。
否则别人怎么相信他快死了。
“皇上,您真是算无遗策。”这么聪明的年轻帝皇,如果有强壮的身体,要成为一代明君又有何难。
可这个孩子,天生身子羸弱,还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周舟在信中轻叹,“皇上,那臣先回去了。”
符今翊喜滋滋地把符今渊给他的回信收进怀里,“去,传阮丞相。”
阮星临进宫来的时候,见到符今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时,脸色骤然一变。
“陛下,您怎么了?”
“大舅舅……”符今翊虚弱地叫 了一声,捂嘴咳了七八声。
“御医,快传御医!”阮星临急切呼声。
符今翊握住阮星临的手,“御医刚走,朕就是心疾犯了,一时还死不了。”
阮星临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大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翊儿这么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
“陛下,太后知道您病了吗?”阮星临心疼得不行,他几乎把翊儿当自己的儿子看着长大。
看到他这么难受,他心如刀割。
“母后若是知道,只会伤心落泪。”符今翊笑了笑。
“大舅舅,我刚批阅的奏折,有几处要与你商议。”
阮星临怒道,“您还看什么奏折,皇上好好休息。”
“朕是帝王,就算死在案头上,那也是一桩美谈。”符今翊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大舅舅,如果没有我,您和母后就不会离心。”
“其实母后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你说对吧?”
“皇上!”阮星临悲痛。
符今翊笑着摆手,“我心里也清楚,母后的女子军队和女官都是为了我……”
“大舅舅,别跟母后离心,朕若是走了,您要辅助她,要帮她。”
“皇上不要说晦气话,我去找周大夫,他一定能治好你。”阮星临急忙说。
符今翊猛地咳了起来,“周大夫其实在数月前就告知朕,朕的心疾……已经无药可救。”
要不是他学会太乙针法,他现在可能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