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死丫头……你主子什么时候受过窝囊气?我连自己亲祖母亲叔叔的气都不肯受,她姓梅的算哪根葱?”
王熙凤又好气又好笑,“起来!”
如儿擦着泪站起来,却一声都不肯哭,只是低着头。
“我刚才让春生他们去查,也是因为他们在几下里还算是眼生,走动起来不会太打眼。
“若是早知道查实了是这种情形,我面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暗地里也一定会做些什么。
“罢了。看在你这次的自作主张做到了我的心坎儿上,我就先饶了你这一回。”
王熙凤说着,又瞪起眼睛,“只是你这妮子胆子太大!若是再不管教你,下回你还不定给我捅个什么篓子出来!”
喝命,“回你的耳房,继续禁足!”
如儿乖乖地答应了,再给王熙凤磕了个头,自动自觉地告退,去了自己的下处,接着给王熙凤跟和恪公主绣夏天的罗裙。
这里王熙凤松口气,往后倚靠在枕上,出了一回神,吩咐道:“明儿我会上火长口疮吃不下东西。
“你们几个私下里跟蔡尚食说一声,你们这几天的菜量给足些。”
春暖抿嘴一笑,答应了,转身出去。
春生见状,也躬身退下。
安儿忧心忡忡地上前小声问:“娘娘已经好几天没打拳练棍子了,明儿还不吃东西,您就不怕真病倒?”
王熙凤横她一眼:“就你老实!”
安儿愣了愣,想想忽然笑了起来,贼兮兮凑过来,问道:“下月花会,还不知有多少人起脏心思。
“不然,您忙过这阵子,索性就生病吧?
“那个破花会,有什么好看的呢?”
王熙凤满意一笑:“嗯,还不算笨到家——这还差不多!”
主仆相视而笑。
当天晚上,王熙凤便让和恪去跟翟县主、林黛玉一起吃饭,说自己嘴里疼,吃不下。
和恪忙命掌灯,硬搬着王熙凤的脖子,让她张了嘴看,只见里头三四个大泡。
顿时心疼得不行,就欲请太医。
王熙凤拦住她,摆手道:“被乌金受伤急得有些上火,不是大事儿。
“大晚上的,别惊扰太医院了。
“明儿早上让她们跟尚食局要两碗绿豆汤我喝了,火气下去就没事儿了。”
和恪怀疑:“真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翟县主。”王熙凤明目张胆地哄骗和恪。
和恪相信了她的话,果然去跟翟昭和林黛玉一起用膳,又问了上火喝绿豆汤的事情。
翟昭自然点头认同。
和恪这才放了心,没再找王熙凤的麻烦。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众人睡去,王熙凤却坐了起来,轻声叫来乌鸦兄弟和伯劳、山雀,连咳三声。
金二彩在架子上陡然站直:“啊?!”
“闭嘴。”王熙凤斜了它一眼。
金二彩缩着脖子蹲了回去。
鸟儿们领命,扑棱棱飞走了。
王熙凤也回到了床上。
金二彩这才敢掐着嗓子小声问:“不等花会吗?”
“花会上死人,我不是给自己挖坑么?”王熙凤白了它一眼,“我是要给乌金报仇。
“出丑什么的,那是报仇么?报仇,就得要他们的命!”
金二彩嘎了一声,闭上了鸟嘴。
是啊,它一只鸟,怎么会觉得凤凰大人杀人太过痛快了,它就恐惧了呢?
不就是杀人嘛……
杀呗!
第二天一早,安儿去尚食局提早膳,说明了要绿豆汤,又把王熙凤生了口疮的事情散播了出去。
到了晚上,忙了一天的崇昭帝,一边用晚膳,一边问各处的情况。
庆海上来规矩禀报:“耿将军往京城送的战报和催饷文书里,并没有随同附上家信。
“耿容华对外头的情形一无所知。
“薛家在京城给薛家二房老爷摆起了灵堂,王子服王主事昨儿休沐去吊唁。
“下晌薛家便将婚书送去了梅家。梅翰林‘恰好’不在家,梅家二房老爷便将婚书暂时收了下来。
“晚上两房在一起商议此事,最后梅二老爷提出若是长房实在不放心,可以现在就把薛家的二姐儿接到梅家,亲自教养。
“梅翰林大怒,指责梅二小姐坏了梅家的名声,还连累了容妃娘娘失宠。
“两房打了一架。”
崇昭帝莞尔:“这就是王子服替他闺女出气的招数?这么不痛不痒?”
“哪儿啊!这是薛家。
“还有袁夫人呢!前几天袁夫人收到饮羽殿的消息,半个时辰就出了门。
“这几日那几家铺子的掌柜到处打听,昨儿已经打听到了梅大太太时常赌钱的搭子……”
庆海偷眼看了看崇昭帝的表情,迟疑着小声道,“昨儿王主事去薛家的时候,已经有人去了梅家讨账……”
崇昭帝好奇:“梅翰林夫妻竟然没打起来?”
“梅翰林还不知道。梅大太太按下来了,今儿一早开始变卖自己的嫁妆。
“这回动作挺大,估摸着,要不了两三天,梅翰林就能得着信儿。”
庆海垂下头去。
崇昭帝哑然失笑:“袁夫人倒是打蛇打七寸。”
庆海叹口气,从旁边中书省送来的一筐奏章里抽了一份出来,高高举起:
“这是御史台今儿刚转来的一份弹劾,说梅翰林修身不谨、家宅生乱,配不上翰林这个清白职衔。”
“咳咳咳!”崇昭帝险些呛着,瞪圆了眼,“连环招?”
庆海又叹口气,放下奏章,满面纠结:“还有呢。宫里……”
崇昭帝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还有!?”
“段嬷嬷上回风寒出宫,乃是容妃娘娘所为。段嬷嬷查了出来,恼了,打了那出手办差的丫头一个耳光。
“可贵妃娘娘不知详情,还想着容妃听家里的话留下梅二姑娘只是一时糊涂,昨儿险些跪下求段嬷嬷不要放弃容妃。
“大约是晚上回去知道了真相详情,如今气得口舌生疮,已经两顿饭没吃了。”
庆海也无语。
真不知道这个容妃在作的什么大死!
贵妃娘娘待她多好啊!
她倒把这样实心肠的好姐妹当成了假想敌,真是个……
“蠢货!”崇昭帝的脸黑沉沉阴霾密布。
“好在段嬷嬷看在贵妃的份儿上,的确没再跟容妃往深里计较,如今还留在清辉阁照看。
“贵妃还给嬷嬷送了些平肝解郁的汤水过去。”
庆海感慨不已,“听得说,昨儿贵妃哀求段嬷嬷说,这一胎乃是陛下践阼之后第一个皇嗣,是吉兆。
“无论如何都得保住。”
崇昭帝沉默下去。
庆海看着他,继续说:“段嬷嬷让人传话给奴才,让奴才转告陛下:
“跟容妃比起来,贵妃娘娘才最该是这个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