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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肖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影撑着伞,站在沈连成身侧,将伞面,往侧面倾斜而去。

雪纷纷落下。

皇宫在雪色的映衬下,明亮而又冷寂。

道路被扫洒干净,两侧的树枝花坛上,却积雪渐深。

宫女太监点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因为翻毛帽兜的遮盖,百里绮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给她撑伞的人是谁。

她趴在大哥的背上,披风将寒风抵挡,她的身前也有宽阔而又温暖的脊背。

她下巴搭在大哥的肩上,眼眸半掀半阖,没头没尾的说着从前的事,说着说着,她忽然问。

“大哥,你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愿望?”沈连成口中咬了咬这两个字,然后唇角扬了起来,“远远超过了。”

他看着前路,雪色的昏暗被火光一点点驱散,露出来时的路。

他从未想过,上天如此眷顾他,给了他本该奢望一辈子的东西。

百里绮偏偏头,大哥的声音听得她莫名耳热。

她一偏头,便看到了侧边的影。

漆黑的面罩盖去了影的面容,那双本就寂色的铅灰色眸子,在夜雪之下,如雕塑般好似没有灵魂。

但当他偏头向她看来时,那双眼中的颜色,便又丰富起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百里绮问。

问完,不等影回答,她又接着说,“啤酒,你尝了吗?”

影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陛下醉了,影不能再醉了。”

百里绮都忘记说自己没醉了。

她匐在大哥的背上,哈哈笑,“那我明日给你放假,你痛饮一回?”

“陛下也要痛饮吗?”影问。

百里绮迟钝的大脑,缓慢地浮起一丝理智,“我得上朝,只能小酌。”

影道:“那影也只小酌。”

百里绮笑容更大了。

影面罩下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从水榭回晟清宫的路很长,只走了三分之一,便还是坐了轿辇回去。

雪夜寒,又喝了冰啤酒,百里绮只觉从内到外都冷得不行。

一回到晟清宫,她便立刻让人准备浴池,泡了个热水澡。

沈连成不放心,随后也跟了过去。

浴池水汽氤氲,沈连成挥退宫女。

但前脚挥退宫女,后脚他转过去,就看到影从水中钻出,圈着妹妹浮了出来。

影一身夜行衣在温泉水的浸泡下,贴在了身躯上。

他看向沈连成的眼神有几分心虚。

“陛下,滑进水里了。”他解释道。

百里绮没有注意到身后进来的人,她双臂环上影的脖颈,沾着水珠的脸上仍有几丝醉意,她调笑道。

“究竟是谁?掉进了水里?”

说着,百里绮抬起的玉白手指,勾着影的面罩便往下一拉。

影的视线仍然与池外的沈连成对视,但下巴却被扣住,掰了回去。

“看什么呢?看朕,是朕不好看吗?”

说着,百里绮便顺着影的视线回头去看。

但她回头时,池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紧接着笑,指腹挑了挑他的眼睫。

“难道还在怕被宫人看到?”

影收回视线,顺着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怕。”

至于是真的怕,还是假的怕,就不得而知了。

沈连成回到书房,点灯夜读,处理政务,用红色的朱笔,在他认为需要让陛下看的折子上,一一勾画出标注。

他掐着时间,当月上中天,烛心噼里啪啦的响起时,他停下笔,站了起来。

但在这时,隔壁也响起了回来的声音。

沈连成站起来的身体,才又坐了回去。

他又处理了一时半刻,才熄了书房的灯。

推开寝殿的门时,殿内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影翻身起来,便要离开。

沈连成却抬手压了压。

“你留在这里吧。”

影闻言,放慢了起身的速度。

夜已深,沈连成去偏殿睡了一晚。

昨夜他们离开水榭后,风雪交加,火锅啤酒又遇风雪,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一夜之后,除了先回来的四人外,其他人都染了风寒,告了假。

若是没有南宫赋,还好说一点,偏偏南宫赋也在行列之中。

便搞得场面变得奇怪起来了。

百里绮回去后喝了姜汤,又泡了温泉,睡了个好觉。

她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空了好几个的位置,莫名有点心虚。

毕竟,这个局是她组的。

林寄就宿在晟清宫的一个偏殿里,他是禁卫军统领,与陛下的关系,宫里几乎人尽皆知。

沈连成本不想让她去看染了风寒的众人,但事因百里绮起,其中还有外臣,无论如何,她都该去看一看。

为此,下了朝后,她便业务繁忙起来了。

由近及远,她先去看了林寄。

林寄面色红润,看上去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但他一副虚得不行的样子,捂着额头说。

“臣刚喝了药,发了热,现在满身都是汗,陛下还是离我远些吧。”

百里绮连忙坐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

他们一个个都武功高强,偏偏都倒下了。

她和大哥没有一点儿功夫,却一个比一个强健。

林寄反握住她的手,拐弯抹角道,“谁知道呢。”

“可能是昨夜没有跟陛下一道回来的原因吧,下次,陛下可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了……”

林寄上挑的凤眼眼尾晕着一抹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柔弱了三分,十分的可怜。

于是,百里绮便在他这里多待了一会儿。

离开时,林寄还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看着她,搞得百里绮觉得自己是个大渣女。

但她还有好几家要去探望,只得狠心离开了。

她一消失,林寄便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被子一掀开,里面藏了几个暖手炉,热得他直冒汗。

他吩咐人,“都撤了,热死我了。”

说着,抬手摸了下额角,这一摸,没摸到多少汗,修长的手指倒是把眼尾涂上去的胭脂,抹掉了一些。

他看着指腹上的一点红,笑了笑。

看来他上妆的手法已有加强。

今日一早,他刚准备去当值,就得知所有人都巧合的病下了。

他心中一动,便也躺下了。

虽没有去探实,但其中装病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装病博取陛下的心疼,谁还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