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平六年,皇宫举办琼林宴,宴请新科进士。
百里绮坐于高位,左右往下,依次是公主安,皇子曦,三王,丞相……
雅乐丝竹,悠扬悦耳。
面孔年轻的新科进士们身着宝衣,席坐案边,美酒佳肴,琳琅满目。
新科探花王姚之为宴赋诗。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百里绮抬抬手,“赏。”
“陛下,臣也有诗一首。”周泾延起身,扬眉道。
这一年的科举竞争激烈,周泾延只得了个二甲第一,传胪。
他见王姚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也要抢一抢风头。
百里绮笑,让他作。
周泾延咳嗽两声,“柳暗百花鲜,琼林设绮筵……”
百里绮只当他是见不得别人出彩,没想到,水平还真不赖,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自然也多了不少。
五年过去,当初骄纵的少年,已是长身玉立,风流倜傥,眉眼间属于周惟荣的模样渐渐褪去,长出了属于自己的风采。
今年的科举,可谓是百花齐放,当初入国子监的少年们,皆一展拳脚,各放光彩。
国文院虽在晟平二年成立,但女子科举的策案,是在晟平四年时才通过的,所以这也是策案通过后,女子第一次参加科举。
虽说国文院与国子监同样,名列前茅者,可直接参加科举。
但国文院毕竟成立得晚,女子科举的策案通过时间不长,除了国文院名列前茅的学生,其他女子都要依次通过县试、府试、乡试,才能参加会试和殿试。
所以能够参加此次科举的女子不足十名,其中要以出身海平的叶舒,成绩最好,力破万难,进入一甲第二,取得榜眼,授翰林院编修。
当初被所有人都看好状元的王姚之,只得了个探花,而这几年势头虽渐盛但依旧存在感不太高的陈安,则成为年度黑马,夺得状元。
周泾延二甲第一,进一步便是一甲,有官员觉得他可进一甲,但百里绮想到他已得无上皇恩,无需再挤兑其他人的空间,便还是坚持只给了他二甲第一的传胪。
官职上,她本想破例给他个编修的官职,但他偏偏只想做记录帝王言行和起居的官职。
但如今,这个职位是由翰林院的侍讲兼充,且侍讲乃正六品官职,授他一个二甲传胪不合适。
为此,百里绮直接依照她对历史的了解,给他在翰林院设了个新的官职,起居郎,不过并不是历史朝代中的正六品,而是正七品。
虽是正七品,但也可谓是这一届科举中最风光的进士了。
百里绮看着下方的年轻面孔,晟国的未来一代,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她心情好,便多喝了几杯,喝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了。
今夜留宿晟清宫的人是影。
影扶着她回宫,但才踏入寝殿,影的步子便顿了一下。
“陛下可要先行沐浴?”他问道。
百里绮“唔”了一声,抬手按了按额头。
“先喝醒酒汤,清醒些再去吧。”
影应声,吩咐人去端醒酒汤。
而他,则是悄无声息地来到帷幔垂下的床前,掀开了帷幔。
帷幔一掀开,龙床上,躺着的人赫然是周泾延。
少年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单手撑着脑袋,摆出了一个销魂的姿势。
周泾延正要笑,见床外的人是影后,眉头一蹙,瞬间坐了起来。
他不满道:“怎么是你!陛下呢!”
影看着他,没有开口。
下一瞬,他抬手一劈,把人劈晕,扔到了窗外,并对一脸呆色的侍卫说,“抬回他的寝殿。”
“啊,哦,哦,啊,是,是遵命……”侍卫语无伦次。
待窗户关上,他看着衣不蔽体的周泾延,茫然了。
侍卫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又看看紧闭的窗户,一个是陛下新宠周大人,一个是影统领,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很快,无需侍卫纠结,林寄的身影出现,把他挥退了下去。
林寄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在周泾延鼻下晃了晃。
下一瞬,周泾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三月的天还凉,他只着一身纱衣,醒来的瞬间,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他迷迷糊糊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后,愣了一下,“师傅?”
视线一转,看清自己躺在室外后,更迷茫了,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我怎么在这里……啊……”
说着,脖子上的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他瞬间回忆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捂着脖子,眉头蹙起。
“影,啊,下手那么重。”
他爬起来,发现自己就在陛下寝殿的窗外时,正要再次翻窗进去,被林寄叫住了。
“陛下要去沐浴。”林寄抱臂靠在窗边,提醒他。
这几年,师徒俩关系渐好,算是达成了统一战线。
周泾延翻窗的动作一顿,把腿收了回来,他拍了两下纱衣上的草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衣着没有哪里不妥。
他拍拍林寄肩膀,“谢了!师傅,改天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林寄失笑,用得着他美言吗?
他让他滚。
“滚,再被影扔出来,我可不帮你了。”
周泾延笑眯眯的去了。
浴池,水雾缭绕。
百里绮倚在影的身上,闭着眼睛,让他伺候自己宽衣。
喝下醒酒汤,她酒已经醒了不少了,但懒洋洋的不想动,浑身上下好似都还在酒意中,让她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缓缓入池水,温热的温泉池水将她包裹,她喟叹舒服。
池水咕噜噜冒泡,下一瞬,一个披着纱衣的身影,自她面前的水面钻了出来。
缭绕的水雾中,周泾延眸光潋滟,水珠顺着他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英俊面庞滚落,滴滴滴落池水中。
百里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泾延?你怎么在这里?”
她缓缓回头,去看池边的影。
影正在解衣,见周泾延出现在这里,脸上微不可察的露出裂开的表情。
他后牙槽咬紧,几乎想要把周泾延立刻揪出去。
但陛下转回了视线,虽然抬手捂着额头,很是头疼的样子,但并未露出排斥的模样,他只得转身离开,然后去找罪魁祸首林寄算账。
如果不是林寄,周泾延绝不可能重新出现在这里!
百里绮确实头疼。
因为,这不是周泾延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自去年他满十八岁,承袭护远侯爵位后,这样爬床的事情,就发生不止一次了。
她看着长大的少年,锲而不舍,矢志不移,令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拒绝,渐渐动摇起来。
“陛下又要赶泾延出去吗?”周泾延可怜兮兮的说。
他双眸含着水光,潋滟无双,给他平添了几分可怜气,像没人要的落水小狗,巴巴看着你,让你不忍拒绝。
“没有要赶你。”百里绮靠在池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遮去了她有些不敢直视的视线。
无论想多少次,都觉得很奇怪,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少年。
周泾延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不要泾延的……”
他自水中靠过来,低声道,“让泾延伺候陛下沐浴吧……”
百里绮靠在池边,破罐子破摔的“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