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震原本是一肚子要说的话。
可这回确实喝着喝着真上了头,舌头都要打结儿了。
他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烟,烟头儿都扔不准掉了满地。
迟铁瞥了一眼,倒也没打扰他。
就静静地听他在那儿东一棒子、西一棒子地嘚啵。
“我承认,我怂。”
“我是真怂。”
曹震看着迟铁,笑得贼难看,“你知道为啥这回我上赶着跟你凑合了。”
“因为你变了,迟哥。”
“你身上那种... ...好像死了也没啥的劲儿淡了,煞气也没那么重了。”
“真的,不扒瞎。”
“我不那么怵了,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好好。”
“注意着点儿用词。”迟铁眉峰微抬,“甭总好不好的。”
“?”曹震打了个酒嗝儿。
刚要因为这话急眼却冷不丁地闪出个念头。
他一愣,试探着问,“... ...不是吧,”
“你甭跟我说姚老板... ...”
“啊。”迟铁点头,“所以告你注意点儿么。”
“艹!”曹震啪又点了一根儿烟,“完蛋。”
“你他娘的真算完蛋艹了!”
他虽是骂着,却又咧嘴龇牙笑。
笑得那个畅快,那个心安。
笑着笑着,泪水又往下淌。
看着可怪了,就跟神经病似的。
曹震透过模糊的视线,撅在马扎上看着迟铁野悍的剪影,见他隐隐约约勾着薄削唇畔,似乎在笑。
嗓子眼儿哽咽着道,“真好,迟哥。”
“真好。”
“当年任务结束的时候咱俩都被抬走了,我从医院足足昏迷了半拉多月才醒的。”
“醒了以后他们就跟我说你退伍了。”
“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的仇报完了。你自个儿的任务也算是彻底完成了,我... ...我怕你要死。”
“我想去找你。”
“可我又不敢。”
“后来我听说,咱队里的一个小孩儿没了,死前托付给你一件东西让你给他妈带过去,还说要是不麻烦,想让你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他妈缓过来了再走。”
“他妈在九林。”
“我当时心里真是松了口气,我跟你说实话。”
曹震仰头儿长叹,“今儿你进医院拿片子。”
“姚老板说那话真算是把你彻底看的透透儿的了。”
“从前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但我不知道咋说,也形容不出来。”
“现在才明白,你确实跟她说的一样,只要看见一点儿奔头就能再留口气儿。”
“你想被需要,你也想有处可依。”
曹震说着说着,尾音就逐渐消失。
迟铁盯着他很久很久,生生看着他趴桌儿上醉昏过去了,也没言语。
他心脏里像是有个锤子,咣咣咣地凿。
一下儿比一下儿还用力。
耳边响起恍若被拉长的蜂鸣声,久久回响,迟迟不退。
不光是曹震,就连他自己也未看清过这点。
没看清过自己对温暖和感情的渴求,没明白自己一直没死,其实就是不想死。
他对这个世界还有所贪恋。
他还有很多太想得到的东西,连滋味儿都没尝过。
如同他突然遇见姚海棠。
她轻盈而又决绝地在他常年躲藏的阴暗隧道里劈开了一道裂缝,顺着那道裂缝,刺眼又温热的光透了进来。
于是他便在踌躇与犹豫之中控制不住地拼命往上爬。
被那道光吸引、诱惑。
纵使自卑、怀疑或在原地突然停下,可也挡不住对她的渴望。
他好想真的碰到。
好想知道假如再近一点的话,会不会更暖、更亮。
……
迟铁知道姚海棠那串儿钥匙放在哪儿,本想就近把曹震安置下,却恍然回头看了一眼矮桌上空荡荡的酒瓶子。
他也不作声地喝了数不清的酒。
不知道一会儿是个啥情况。
所以迟铁还是扛着曹震,顺应他之前开玩笑似的话,把他搬去了顶层。
随便找了个房间给他撂床上了。
才刚把曹震撂下,身体中那股凶猛又剧烈的火就烧了起来。
迟铁颈侧青筋尽数胀起,顺着贲张的手臂如同枝节般一路生长。
他呼吸愈发急促暗哑,不敢耽搁时间抓紧走了出去。
顺着走廊到了这层的水房。
可水房太敞亮了,老么大的窗户,月光全都透进来,碎在地上,这令他忽然觉得自己如同肮脏且不可见光的兽,无处躲藏。
别的房间也不行。
那都是得住客人的。
迟铁辗转多时,身体中的燥热却已经开始顺着血液疯狂流窜、横冲直撞。
他一闭眼,一狠心,干脆就顺着楼梯回了101号房。
他拼命压抑破碎嘶哑的急喘,屏住一口气儿背抵着房门在黑暗中细听她绵长的呼吸声。
听她没醒,他才跟做贼似的进了厕所。
他开始着急,粗糙指腹发着抖想要将厕所门反锁,怎想门锁却是坏的。
迟铁浓黑眉心瞬间蹙起,不自觉地低骂了一声焦躁的脏话。
他顾不上了。
转身冲向淋浴,拧开水管子任由冰冷的水猛地迎头浇下,伸手把那条紧得要死的裤子往下扽。
闭上眼咬死牙关,下颌线绷紧如弓弦。
右臂肌肉一鼓一收,如打铁时那般。
水流顺着他深邃刚毅的眉目往下淌,淌进腹部沟壑,又砸在砖儿地上。
他终于浑身颤着陡然躬起身,如同凶猛野兽发出压抑又野悍的哼喘。
可一次根本就不够。
迟铁清楚。
恍若瞬间便消失的纾解感很快又被体内欲火吞噬。
他眉心跳着,再一次往下伸手。
不知多久之后,久到他头脑昏沉,坚硬漆黑的睫毛也被层层水汽遮挡住,开始看不清了的时候。
他才终于挺直脊背,如脱力般抵住冰冷的墙面。
紧绷精悍的胸膛急促起伏,疯了似的心跳却还没减缓。
迟铁粗哑地喘息着,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
这才开始正经洗个澡。
大约几分钟后,随着身上胰子打的泡沫被冲净。
他的呼吸声才勉强如常。
他看了一眼地上紧要关头被蹬飞的裤子,只觉庆幸。
往身上一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然后直接被钉在原地。
对面,姚海棠正环抱双臂,赤着双足没骨头似的倚着墙。
风情万种的浓艳双眸弯如狐狸,颇有一种吃到大餐般的得意感。
她看着化作雕像的迟铁,黏糊又慵懒地轻笑,
“啧。”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我可以接受你自己解决。”
“但我接受不了你没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