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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终究是晚了一步,让那孩子葬身于火海之中。

想及此,他不由得朝长公主看了一眼,只见长公主神色复杂,素来嚣张跋扈的她,此刻猩红着一双眼,沉重的目光倒映着谢镇陵的灵柩。

皇帝眉目一沉,他比谁都清楚,谢望舒将谢镇陵厌恶到了极致。

可正是她如此厌恶的肮脏耻辱,最后却成了大虞永远的荣耀。

“长公主,于情于理,你也该送镇国公一程的。”皇帝单手负立,斜着眼睛看她,而后又话锋一转,“哦不,不是镇国公。”

“是陵王。”

话音一落,他便又看向谢镇陵的棺椁,对众人道,“即日起,追封镇国公为大虞万世亲王陵王,葬于皇陵,受大虞万代供养。”

皇帝一句话,又惊的众人连连倒吸凉气。

大虞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出过规格这么高的亲王,只要大虞没灭国,每一个大虞人都得将陵王当祖宗一样供奉。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后代,也能得其荫庇。

“陛下英明。”皇后第一个站出来拥护,她满眼悲戚的看向谢镇陵的灵柩,“陵儿为大虞做到如此地步,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本就该受大虞子明万世爱戴。”

说罢,她也幽幽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你毕竟是陵王的生……”

一个‘母’字还没说出口,长公主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夫妻俩,这是上赶着一起来恶心她!

“这么着急做甚?”长公主稳住即将癫狂的神情,“皇帝,你都没见到谢镇陵的尸体,就这么笃定他真的死了?”

“就不怕他诈死,躲在边境蛰伏以待?”

“莫名其妙就去收复燕临六郡,谁能保证这其中没有阴谋?”

几句话就让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长公主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慵懒肆意的拽了几步,几乎到了离皇帝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冷哼一声,捏准了皇帝的疑心病,继续添油加醋,“我朝也有先例,高祖时期,护国大将军便是佯装诈死,远赴边疆,拥兵自重还造了反,大伤了我大虞元气,这些教训,你可别忘了!”

她恨谢镇陵,恨谢镇陵就这么死了!

他的骨头,他的血肉,都是她给的,要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

谢镇陵的灵柩边,孟裳霓微垂的目光也微微扫向长公主,泛出一丝冷冷的寒光。

唐诺更是像一只要暴走的野兽,他恨死了长公主,以前只觉得她心狠,现在又觉得她真是歹毒。

这天底下,竟真的有母亲狠心至此,连儿子死了都不放过,还想将污水泼在主上身上!

“殿下说的是,父皇,国之根基不可动摇。”观礼台上,崔汐也没料到长公主竟会主动对谢镇陵发难,她一瞬间就像是找到了盟友。

这人跟人之间啊,哪有什么永远的仇敌,只要利益和立场一致,那她们便是朋友。

她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孟裳霓那个贱人,因为谢镇陵而被推上更高的位置?

有长公主开了头,崔汐的腰杆都站直了,她眼珠子微微一转,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跟前,“殿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儿臣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开了棺,让天下百姓都瞻仰瞻仰镇国公的遗容。”

说完,她又恭恭敬敬的加了一句,“儿臣这也是为了镇国公好,若他真的死了,也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入土为安不是?”

她倒是学乖了,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

主要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有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备。

只是一眼扫过去,见那些抬棺扶灵的将士,一个个都红了眼,不甘,委屈,愤懑都沉淀在他们眼中。

唐诺更是要炸毛,“开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开国公的棺?!”

他真的火了,这三个月,主上在燕临呕心沥血,到头来,却要被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如此羞辱?

主上看见了,得是怎样的心寒!

崔汐根本就不理唐诺,她才懒得跟这些肮脏的臭男人废话,多说一句,都是对她尊贵身份的亵渎。

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给她擦鞋都不配!

“若是本宫执意要开呢?”此刻,却是长公主接过了话茬,没等皇帝下令,她已经伸了手,由贴身女官扶着,脚下如生了风,迅速从观礼台上下来,踩着满地白花花的冥纸,踏步而来。

她的身后明明空无一人,却偏偏走出了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

阳光再耀眼,竟也抵不上长公主半分。

她直直的在谢镇陵的灵柩跟前停下来,伸手,便落在那冷冰冰的棺椁上。

棺木很厚重,也很冷。

手碰到的瞬间,长公主的心都像是被抽了一下。

“长公主殿下,您可真的想清楚了?”就在此时,孟裳霓向前一步,她的手握住长公主的手腕,目光潋着一份深藏的冷意,“镇国公为大虞鞠躬尽瘁,如今他已离世,还要受此亵渎?”

“您是大虞最尊贵的公主,何必非要扰他安宁?”

长公主眉头紧蹙,看向孟裳霓的时候,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恼怒,“孟裳霓,本宫是给你胆子了!”

“别忘了,你能坐上辰王妃的位置,全都靠本宫!”

孟裳霓微微眯了眯眼,却未曾退半步,她眉眼瞧不出一丝波动,那只握着长公主手腕的手,却加大了几分力度,“臣女从始至终都记得殿下的恩情,正是因为深深记在心里,才怕殿下被有心之人利用,犯了糊涂,令亲者痛,仇者快。”

“今日这棺椁一开,殿下失的将会是大虞民心,辰王殿下也会因此被人诟病,殿下,您真的愿意看见这样的下场吗?”

说罢,孟裳霓意有所指的朝观礼台上一扫,“您瞧,平王妃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还有那些在背后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摸不透的心思,殿下,真的愿意被人当枪使吗?” 孟裳霓目光灼灼地盯着长公主,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犀利。

长公主微微一怔,顺着孟裳霓的目光看向观礼台,果然看到崔汐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她冷哼一声,甩开孟裳霓的手,“孟裳霓,你当真以为本宫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说罢,她的手再度落在棺椁上,声音压的极低,只让孟裳霓一人听见。

“这棺椁里睡的,是本宫的骨血,本宫要见他一面,还要看天下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