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夜,一个依旧平静的龙门。就算是遭遇了整合运动带来的动乱,它也依旧不动如山,它也依旧安宁如常
没有人会怀疑这份安宁,也没有人不想体会这份安宁
但即使是这样的龙门,暗地里也是暗流涌动,充斥着可以撕咬任何一个人的潮流
企鹅物流某一个安全屋
“家主。”格劳里亚带着被沙砾剐蹭的不成样子的黑色西装出现在黑暗中,低着脑袋对着面前呆呆地站着的女性说道,“失败了。”
之前的明亮的灯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而家主胸前的十字架依旧倒影着寒芒
“失败?”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疑惑,“为什么?”
“鼠王比我们想象中要强。”格劳里亚冷静地回答道,“让他留下了斯西特。”
“那……其他人呢?”家主摆弄着吊在脖子上的银十字架问道,“其他人还好吗?”
“都受了一点伤。”格劳里亚如实回答道,“科斯塔诺他擅自行动,被德克萨斯家的狼砍伤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他有些急躁了。”
“我接受了。”她轻描淡写道,“任务什么不要紧,没有死掉的话,都还有救。至于斯西特,是我让他故意留下的,让他给企鹅物流带点话。”
“是,我明白了。”格劳里亚把头稍微抬高了一点,发现家主正抬着头,看着把卡彭送上天的烟花撞出来的大洞,透过残破的屋顶,格劳里亚可以清晰地看见明亮的双月
“格劳里亚,今天的夜也很美,不是吗?”家主自言自语道,轻轻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不像叙拉古的雨,她一直在下雨。”
歌曲婉转而凄凉,充满了悲哀的颜色
双月擦拭我的血,雨夜冲刷我的罪
我的血早已干涸,我的罪搏动心脏
格劳里亚就这么听着,等着家主把这一首曲子哼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家主,就算是在西西里城,无论是在病院还是剧院,她都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凄惨
她伸出曾经握着刀剑的手,举过了自己的头顶,举过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睛,想要拥抱月光,拥抱不属于自己的美好。但她的手早就被血液浸泡的腐烂,怎么能去触碰它们?
最终,家主的手还是没有合拢,只是停在那里,直到她哼完了整首歌
“感觉怎么样?”像是往常一样,家主放下手,带着一些自豪和喜悦问道,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歌手,“我在离开叙拉古时想到的。”
“不适合叙拉古。”格劳里亚给出了最合适的评价,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适合现在的叙拉古。”
“对啊,但却适合现在。”家主轻声说道,“你觉得我把这首歌唱给他们听怎么样?”
格劳里亚很认真的看着他们的家主,维佣特的家主
十年,眼前的鲁珀只用了十年时间,用自己暴力和血腥统一了分裂的西西里城,以暴力作为家族的名字,用极其强硬的手段封锁了整个西西里城的消息,那些企图告知十二家族的人全部被杀死,吊在了荒野上供群狼啃食,直到最近才松口。
这几乎是对于西西里夫人的挑衅,但她一个人击败了所有到来的灭迹人和巨狼之口
西西里城的人或许不知道这位家主的真实外貌,但一定知道她的手段,仁慈而残忍的手段。不甘于维佣特控制的法官或是政府职员,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诬告,被文明的手段所制服,他们会在监狱中与蹊兽为伴。至此,西西里城所有家族臣服的臣服,不甘的则像甘比诺那样逃到了龙门
格劳里亚是杀手中跟着家主最久的,在众杀手中,也是最了解他们的家主的,但到现在他好像才明白,他对于家主的了解可能连名字这个地步都没有
“我不知道,家主,我不了解企鹅物流。”格劳里亚复杂地看着家主,“家主,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企鹅物流,因为那个德克萨斯家族的狼吗?我不明白。”
“为什么是企鹅物流?”格劳里亚看到家主笑了,笑的很复杂,“我,我……”
家主没有回答
她慢慢从西装里拿出了烟,抽出了一根含在嘴里,没有点燃
“格劳里亚,你见过那个德克萨斯了吗?”家主忽然问道
“见过。”
“你看到她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了您。”在一阵沉默后,格劳里亚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实话,还有疑问,“家主……只是一个巧合,对吗?”
格劳里亚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只需要一个肯定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希望是。”家主回答道,还是拿下了那根烟,折断后丢在了地上,“格劳里亚,你们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在龙门待一会。”
家主已经回答了格劳里亚的问题,但格劳里亚的脑海中浮现了更多的疑问
“您不需要我们在龙门行动了吗?”格劳里亚平静地问道,看着那黑色长发的背影,“那些黑帮软弱,以龙门现在的武力,今夜就可以将他们解决。”
家主摇了摇头,闭眼说道:“不用了,派对要是开上几天可就有点无趣了。而且我也想一个人再看看这份不属于我的生活。你就当这是歌手的浪漫吧。”
“好的,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劝您了。”格劳里亚回答道,又说了一句,“不论如何,维佣特家族都会为忠诚于您。”
家主没有回答,她又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但这一次没有灯泡亮起,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占领了格劳里亚的鼻腔
“真是个好天气,你说对吗,格劳里亚?”家主带着轻佻的声音说道,“我——”
一阵恍惚
“抱歉,我们刚刚说到哪里——”
又是一阵恍惚,灯光亮起
“耶——”
“家主……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格劳里亚看着披着西装的鲁珀的性格在几分钟里变换了好几次,最后稳定下来之后继续说道,“现在的您是谁?”
“还是我。”熟悉的多愁善感的腔调从冷酷的鲁珀嘴中吐出,她稳了稳身体后说道,“抱歉,她控制不了这个频率,它现在在加快。”
“您应该按时吃医生给你的药的。”格劳里亚叹气道,“即使您真的不喜欢。”
“她不希望,格劳里亚,她不希望。”家主摇头,带着无奈和叹息说道,“她不希望我们离开,她不想再一次失去我们。”
“那我不该劝您什么了。”格劳里亚只能点头示意,“我和其他人会在救出斯西特后离开,等到联系上歌莉和歌薇还有德科尔后,我们就回叙拉古。”
“麻烦你了。”家主道谢道
格劳里亚愣了愣,微笑着说道:“您不必道谢,在您把我从家族杀手的包围中救出来的时候,我的命就是您的了。”
格劳里亚离开了,安静的离开了
这间曾经欢闹的安全屋又再一次变得冷清了下来,只剩下那个穿着考究西装的鲁珀女人,她一个人照着月光,握着自己的十字架,闭眼祈祷着
“格劳里亚,你以为我不想吃吗?”家主睁开了眼睛,自言自语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瓶,里面还装着几乎没有动过的胶囊,“论治病,我们这些人格可是最配合的啊,只是她自己想见到我们而已,说到底,还是自己骗自己。这种感觉,这种恨意,呵。”
似乎是释怀了,黑色的冷酷鲁珀慢慢地打开了药瓶,取出两粒放进了嘴里,吞下
记忆的碎片如同从脸颊流到嘴角的血腥,粘稠而让人厌恶,熟悉而让人无奈
“我来掩护!”
“我的歌要是可以制止战争,是不是也可以帮到你?”
“下次记得让老板给我加奖金哦。”
“就到这里,你不用再继续走了,我得了矿石病,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但你还可以……”
……
“真是的,我怎么也这样了?”家主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了从手套外传来的温暖,“明明只是关于……我们的记忆而已,明明只是……记忆而已。这样的样子可不能给他们看。”
她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眼角,想止住自己的哭泣
悲伤愈发流淌,恨意恣意妄为,愤怒漫无目的,徘徊永无止境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西装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红色盒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根巧克力棒,含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这样才像你嘛。”晌久,她终于破涕为笑,装作了一副很冷酷的样子,又笑道,“就算我们不在了,你也不能这样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