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侧头,
郁止跪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地承接住她的一巴掌。脸颊被扇得通红。
在静悄悄的房间里,那声巴掌的响音格外清亮,也脆响。
郁止遮住手腕处的纹样,低垂着眸光,但他一声不吭。眼眶里逐渐蓄满湿润,
情绪涌动,尖齿不慎划破唇瓣,从唇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可她视若无物。泪水模糊双眼,被她的冷漠刺痛,滴落下来,
他默候......
......希望得到她的垂悯。
。
朝窗口望去。今天天色既阳光又明媚,显然清露的降临已经成为过往。
我坐着,头发披散在身侧,呼吸时感受到天地之间的旋转,视野里的场景,看起来有些迷蒙。藏着冰夷族血液的珠玉仅剩有一颗,垂坠耳侧。今日错过清露,
我想要的东西便是彻底化为泡影,感觉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
而突然有些事情静静地,回荡在耳边。我听着,感觉像是海水的落潮浪淘。
默默闭眼,泪水溢出,滑落脸庞,下一秒便藏进了黝黑的头发里。
背对着所有,想要静一静。故里悠远浸长思,垂绛漫漫惹人眠,飘柔的纱帐,随风掩映女子的身形,
感觉格外惆怜。
“郁止,”她说。
听到她的呼唤,郁止欣喜,抬头注视着山神大人,抓住她的手,心有虔诚意。
他以为山神大人能原谅他的所做所为,一如既往地,就像曾经一样的。然而这次,他等来的,却是不一样的回答。
因为她说,
“自你诞生起,就跟在我的身边,伴随我一直长居山林里。”
欣喜未落,缓慢愣停,闻者伤心。
“山林的生活是悠闲平静,却也是平淡也很无趣,”没有活力,
甚如一潭沉寂的死水,等待干涸。
“我总觉得......”郁止欲言被止,
我伸手抹掉他脸上的血,唇被鲜血染红生出艳丽的色彩,却也是更加危险。这条小黑蛇的体内藏有强大的力量,
虽然对外终称他是诞生于山林的生灵,但是从我见他的第一面起,
就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他体内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毁掉这个世界的一切。
。
“你的未来,也不应仅仅是伴随我。”我想让他明白,
“你应该去走自己的路。 ”
“你要赶我走吗,姐姐?”那固执拗性的性格,其实有的时候,也很难搞。
我注视着他的眉眼,郁止焦急等待着我的回答。“姐姐,我惹你生气了......
对不对?”心有不甘之意,
郁止眼底深处闪出激荡的翻涌,控制不住地有一些暗面的东西向上翻涌。
“我没有生气。”
事实上,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微微轻声,郁止的手被我捂在手心里,
这种行为是说不出来的温柔。
郁止发现,情绪稳定下来一秒。随后而来地,逐渐被她的话,
慢慢浇灭心中的慌张,
“其实大荒外面的世界也很美,
你觉得呢?”眸光垂暗,伴随着她的举动作为,让郁止心里生出的对她的期盼,慢慢加深,
这让他有些不敢回答,
“……”不想说。
像是逃避,
郁止变回原身,蜷缩成一团,在她的怀里。郁止的尖齿咬住她的指尖,
顿时地鲜血充盈腔内。
山神的力量温和而庄重,十分血腥的举动却含着安抚的意味,能够轻而易举地击碎他的痛苦决绝。变同人身。
郁止控制不住泪水的溢动,俯低身体贴紧她的怀抱。平复躁动不安的情绪。
生气也是一种情绪,我当然是有的。
安宁地注视郁止此时的样子,这张面具处消散在进程中。这条小黑蛇的束缚逐渐被解除。虽然不知他从何而来,但是我知道,
当这张面具彻底的消散,
便是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时机了。
“我想给你取个名字。”
郁止,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止郁。
“你与我相随至今,”
“其实很早之前,
我就想过要给你......”只是机缘巧合,总是错过。
“我懂得你的想与意。”
郁止看着她,浓郁遮不住期待,
“总感觉你是在骗我,”
他忍不住瘪瘪嘴,
垂眸一笑的时候,眼泪滴在我的手背,
“我知道了,”郁止意难平,但是很听她的话。“我依你便是。”小黑蛇蹭了蹭,脸上和身体上似乎少了一些......
可能是,
一些执着的东西,会在外表上呈现。
我微微笑着,
清淡的脸上温暖不是虚浮。
郁止看着她,像是他看她的最后一眼。稍后郁止脸上的面具逐步崩解,
先前缩减到仅能遮一只眼睛的精巧的黑色面具,
此时也在不断地……
一点点碎瓦消散……
“鳞笙。”小黑蛇缓缓脸贴近她的手心,但这次他感受到的终于是温热和暖意,
“山林中永远得山神庇佑的小兽,
无论你去往哪里,”
我都会知晓。”
“你就是在骗我。”
你怎么可能知道,但是小黑蛇很开心。鳞笙闭着眼睛,等湿润浸透衣角。
他的手腕那处,似蛇盘绕的图腾睡醒过来,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涌出来一阵白光来。白色光泽缓缓萦绕全身,
鳞笙静静地垂闭眼眸,
我轻轻将唇贴于他的眉心。
伴随着茫茫光亮,他的身影遂而消失。再者以后,房间里静悄悄地,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躺着,睡着,等待着,终于鲜血控制不住地涌至咽喉。
跟随小黑蛇的足迹,眼神游视周围一圈它去往的地方。迅速地将那个世界的情境都收入眼底。
但是,
随后很快就被发现,我被一道由强大法术凝结的屏障给弹挡回来。
抓紧床边的横栏,很快稳住了身体,随后不停地把血水吐进一旁的铁盆里,
平稳呼吸。
“怎么......”深呼吸,
“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真是好霸道的力量。抹掉脸上的血迹,心里热腾腾地端起水盆。脚步不停,
我继续朝外走。等站在院子里,
将血倒进泥土,
掺作花泥用。
拿起铲子,用力锤铲,仿佛是想将心里的郁愤都发泄起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好大的威风啊。”
按理来说,“一群群,一个个地,随意闯入别人世界,都是无礼的家伙。”
我的心情应该是平和得一批。
但偏偏,
现在的脾气就是差得要命。
又偏偏,
因为这山神之力的束缚,我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心里恼火得很。真想把那些人都杀了,再把血肉掺进泥土里,留做花肥用。
土地被挖出一个零落的洞坑,
我忍不住笑出痕迹,也就在这个时候,泪水控制不住地模糊双眼,
很快滑落淌满脸庞。
像个疯子一样,根本控制不住突然倾泄而出的情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精神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不定,上下浮悬着。
恍惚间......
我似乎又看到了那片海洋深邃又孤寂,只剩我一个人。
只有一人在那里,
是我。
是我被丢在了那里,
在孤心的岛屿里,
没有扁舟能带自己逃离。
刚刚地,又想到了缉妖司里的那些人。一些无辜的被我牵连其中的人。他们本应该不被我牵连其中,
才对。
。
我很害怕......
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成为伤害他们的另一把刀。像是崩溃,像是彷徨,像是孤寂,还有冷漠、虚伪、自私,任何可以想到的词汇......在此刻,
都能用在自己身上。
是心如刀绞肉,亦是痛苦难绝,
如缕如此,丝丝穿透心骨筋肉,
如此如缕,筋肉心骨透穿丝丝线缠。
仿若是......
由自丧自郁绣缝而成的外衣包裹住我的全身,那般妄想便是让困境者栽入那自我毁灭的漩涡里,挣扎着深陷。
为保持清醒,
我看着手中的锋刃,试探着就要往自己身上划拉。灵力混水和土壤掺和在一起,
自古以来便是对灵草最好的养料。
我慢慢想,
努力地抹掉手上的污浊,混杂着手指被割伤的血液,
情绪再次浓烈,
自顾自地将自身沉溺于栽种花草之中。似乎唯有这样,
才能抚平自身的心乱搓忙。
独自望向田野里,划开一道伤口。
蜚择掉一枝枯黄,
终于在荒郊野林的隐蔽里,找到那一处狭紧的小木屋。山林里的小蛇妖在黎明到来之前,曾与他建立了心传的渠道。
郁止曾告诉过蜚,
一定要找到山神大人,一定阻止她的自陷毁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