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在地板上看到了苏以沫的身影。
她整个人缩在墙角,自己紧抱着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他心里泛起心疼,轻声将门关上,他悄悄走过去,和她并肩而坐。
苏以沫听到了声音,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她的鼻尖,她一下就认出是江止来了。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走了吗?
让他看到自己这样,有一点难堪......
等了几秒,苏以沫没有听到江止的声音,缓缓将头抬起来。
她侧过头,撞上江止闪亮的双眸。
“你没走吗?”她声音有些哑,眼神晦暗不明。
江止轻“嗯”了一声,没有问她怎么了,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走。
苏以沫收回视线,眼神空洞着看向前方,没有一点神采。
良久,她轻笑一声,随后问:“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的。”
好吧。
她确实会这样。
如果自己想说的话,不用别人问,她自己就主动说了。但如果她不想说,别人就算打死她,她都不会说。
“你还......挺了解我的。”
江止默认。
又是好一阵沉默。
苏以沫再次开口。
“我小时候是在月河村长大的,月河村一个传统就是认为女孩没什么好前程。于是,我的爸爸妈妈便将全部的寄托放在我的弟弟身上。”
“我也算比较幸运,碰上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扼杀我上学的念头。他们支持我上学,但也仅仅到初中。因为,上了初中的女娃,能够要多点彩礼。”
说到这里,苏以沫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的高中,是我自己硬拼下来的。”
“那时候,我每天就吃馒头,靠给班里的同学抄作业换来点生活费。假期就去城里,仗着自己功课好,就装成大学生给人补课。好在,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拆穿我。”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朴素又艰苦的活着,直到我遇到了顾孺宸。”
时至今日,苏以沫还是忘不掉第一次见到顾孺宸的场景。
他一身黑地从炫酷的车上走下来,带着棒球帽,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拽。入学第一天,他就有了不少迷妹。
苏以沫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想过会和顾孺宸扯上关系。但没想到,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我不知道顾孺宸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只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已经过得没有那么苦了。”
“那时候,我已经经济独立,只不过是过得有些拮据。每次他送我贵重的东西,我都不敢要。因为我知道,我自己还不起。”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开始很清醒。他家里很有钱,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迷了心。”
说到这里,苏以沫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和顾孺宸在一起时的美好场景。
想着想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止侧目看着苏以沫嘴角淡淡地微笑,那一刻他似乎有点遗憾。
原来,在他没有遇到苏以沫的那些年,她过得会如此苦。比他之前所预想的任何情况,还要苦。
“顾孺宸妈妈找上我的时候,我自以为爱情可以赢万难,直接拒绝了他妈妈的要求。可当我爸妈到教室里把我带走,我才知道我才是输家。”
“我爸妈把我关在一个破旧的老房子里,门窗锁死,把我紧紧绑着,根本不给我一点逃生的机会。”
“我的弟弟,每天都会给我送饭。他说,他心疼我,让我和爸妈服软,这样他们就不会这么关着我了。”
“呵,他的心疼只是存在于口中。他知道把我放走才是对我最好的解脱,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过。”
“不是他不敢,是他知道,这样在月河村是不对。女人应该为男人服务,她们读书是没有用的,早点嫁人,那样彩礼钱还能给他一份。”
“他早就不是那个小时候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弟弟了。他早已经被洗脑,默认我就是该嫁人。我的彩礼也有他的一份。”
苏以沫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泪珠不自觉的涌出,一颗一颗,晶莹又酸涩。
那一刻,苏以沫忽然好想回到小时候。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的爸爸妈妈还没有那么偏心,她的弟弟还是向着自己的好弟弟。
她,至少还能快乐的在田间奔跑。
江止心疼地揽住苏以沫的肩头,将她往自己肩膀处带。轻柔的动作,在此刻越发地让苏以沫有所感触。
此刻,她再也绷不住了。
眼泪掉的越来越厉害,她靠在江止的肩头,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人......为什么要,要长大呢?”
如果不长大,她似乎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些道理。也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有阶级之分。
那样,她将会快乐一大半。
江止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苏以沫的头,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他有有过疑问。
但后来,他渐渐想明白了。
“如果不长大,你就不会遇到能让你的生活变得美好的人。”
至少,对于生活在泥泞之中的他们来说,确实如此。
见过美好,才能获得美好。
苏以沫的哭泣声渐渐停了,脑海里正在认真地思索着江止的这句话。
不得不说,确实让她看开了很多。
情绪稳定下来,苏以沫从江止的肩头离开。隐约看到自己接触的那处,已经有了一小片的水渍。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只要你能开心。”
哭过之后,苏以沫刚才积在心头的烦闷顿时少了很多。她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谢谢你,江止。”
谢谢你,在我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能够赶过来,给我安慰。
真的,很谢谢你。
江止看她情绪比刚才好了很多,也露出了笑,“那你,想明白了吗?”
苏以沫点点头,“想明白了。”
家人,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枷锁。
但,血浓于水,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苏以沫决定,把家人赎回来,并且彻底和他们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