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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屑重生

就此剧终是不可能的。

小苇又重生了,且又往前退了十几年,这年她43岁。

43岁的小苇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柳树下。

柳树有海碗粗,不算大也不算小,长在堤岸上一排溜中间,不算突出,也不算低矮,之所以能让小苇在下面小歇,只是因为根部有些弯曲,适合倚靠。

小苇站起来,看堤岸里的大片大片的粮田,一排排房舍。大部分都是草房,或者芦苇棚,自然,贫瘠,原始,当即嗤之以鼻。

茫然又愤懑地转过身,看堤岸外不远处的滚滚洪流,望不见尽头的芦苇滩。

高大的芦苇随风摇曳着,形成层层绿波,漫向天边,更自然,更原始,更让人惊艳。

原生态湿地的风光真美啊!

正惬意地欣赏着,岸上不远处一个童声叫道:“五婶,你也来打猪草啊?”

小苇想骂句煞风景,却生生憋住,转而看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挎着竹篮,手里晃悠着一把小铁锹,分明是山子,没好气地问:“什么时候回家的?”

山子答:“昨天。”

“听说你成绩很好,应该能考上中专吃上皇粮。”

“不一定,考场没发挥好,数学和化学都有题做错。”

小苇哼了一声,暗道:父亲弟妹搬迁来芦苇滩垦荒时,这家伙留在爷爷奶奶那边上学,现在已初中毕业。二十年后,才知道被人冒名顶替上了中专。他后来上了个蹩脚高中,高考因四分之差落榜,家里困难没钱复读,学了个木匠,加上耿直刚正,五十多岁还在底层挣扎。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废了。

暗暗感叹了一阵,开始努力思考着怎么帮他改变命运。得让他找人去县教育局查分数,可以编造说自己有远房亲戚在教育局,说有他的名额,让他下决心较真。

想到这里,便认真且直接地说:“错一两道题,不等于考不上。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地委教育局,听说去年有人利用关系冒名顶替上了学,你最好回老家去,找人到县里查一查分数,免得被人顶替。”

“冒名顶替,这不可能吧?”

“万一有这种事呢,还是查一下比较好。”

“我家没啥当官的亲戚,不是那么容易查的。”

“那就想办法找人呗。”

“那我明天就去老家找叔叔爷爷,看让不让查。”

小苇点头:“必须查清楚,赶紧回去吧。”

这家伙的父亲又老实又蠢,脾气还倔,被人欺负了一辈子,日子过得一团糟,啥事都指望不上,希望他老家的亲人能成点事吧。

想到此处,又觉得后悔。如果这家伙找不到人,伸不了冤,肯定会来找自己,这该如何是好?

唉!简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目送山子离开,小苇无序地呆看了十几分钟,慢慢理顺了眼前的处境。

各地已经开始分田到户实行单干。

哦,不能说单干,得说成生产责任制。本质一样也不能说,如同将减少说成负增长一样,以后这样的新名词还会层出不穷,要提早适应才好。

想起刚开始分田时,为争一块好地各种争斗,各种反目成仇,这无疑就是天大的笑话,因为这里人口密集,每人不足一亩地,想靠种粮食致富,无疑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在温饱线下挣扎了很多年,混饱肚子,几乎是所有人的首选,争抢优质粮田情有可原。

既然带着先知的记忆,小苇可不想成为这种笑话,她决定放弃所谓的优质粮田,多拿一倍的低洼地,挖鱼塘,种莲藕,堆起来的高岸可以种蔬菜瓜果,一年的收入就是种粮食的好几倍。

家里现在四个孩子加公婆,一共八口人,两个小的还在上学,地里让丈夫带着二子打理,自己则带着长子搞投机倒把。

哦,对,现在也不叫投机倒把,得叫经商。

先四处集资,然后去南方开放港口进货,走一趟能赚到普通人两三年的收入。

刚放开,机会实在是太多了,轻轻松松就能实现财富自由。

小苇又差点笑出了猪叫。

心情愉快地立起身,整整破旧的衣衫,走下河岸,进入芦苇滩,拨开高达两丈的密集芦苇,向滚滚洪流逼近。

哗哗的声响,不时惊飞出大大小小的飞鸟,在上空起落浮沉。

不一会儿,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到达了水边。条条杂乱的芦苇根被水冲洗得煞白,小苇弯下腰,不管湿透的鞋子,踩进水里,掰断一条脆嫩的芦苇根,美美地吃起来。

咬了五六口,嘴里泛出腐草味来,随手扔到一丈外的水面。

懒得再看,开始撕扯缠在芦苇杆上的藤蔓,梳理出一小扎,搓成结实的绳索,先捆住双腿,再绕住双臂,用嘴慢慢打成死结,然后毫不犹豫跳进浑浊的汪洋里,也就挣扎扭滚了几下,便被生命之源吞噬了。

又是剧终?

当然还是不可能的。

人一旦开悟,就会生无可恋。

这只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在这片神奇的地方,凭小苇自己的智识和能力,根本过不到想要的生活。

先知可以让自己富足,可在私有财产得不到保障的环境里,没有官方后盾,再多的钱财都守不住。

付出无数艰辛得来的财富,结果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还会死得很惨。

关键是,有那么多亲人的羁绊,能跑到哪儿去。

既然能够重生,何不再往前一点,眼下有无能的丈夫,不孝的儿女,这些蠢货只会给自己添乱,干嘛为他们卖命。

当然还有祸害过自己的仇人,凭什么让他们善终。

在密播深耕时期,作为小队长的父亲看收成太差,联合会计瞒着大队公社偷偷分了点麦子给社员,灾难过后被社员举报,父亲和会计被关了一年多,出来十几年间,又被各种批判,导致哥哥弟弟成了黑五类,自己嫁给了现在这个窝囊丈夫,全家到死都与公职无缘,始终挣扎在温饱线上。

恩将仇报的举报者和不少拥护声援举报者的,现在都活得很好,有两个已经是公社干部,其中还小苇的亲戚,放开后,他们利用职权损公肥私,还回过得更好,不报此仇,小苇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另一个仇人依旧在娘家村子里,当时的村书记之子。小苇十六岁时,被他骗过去强行糟蹋了,父亲也因此被提早释放。小苇只得远嫁到江边这里垦荒,开始还经常受到丈夫的打骂,直到生下两个儿子,才少了拳脚之苦。

这样的人生,也是绝大部分人安之若素的一生,却不是小苇想要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不想重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