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瑜做了一个梦。
无关任何人与事,只有一处封闭的空间,一个场景。
无数条黑如幽金的锁链纵横交错,封锁着每条锁链下方汩汩不息的金色河流。
那种金色的耀眼突破了叶昭瑜生平所见的所有金色。
耀熠到极点,灼人双目。
叶昭瑜只看了一眼,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失明了。
耳边仍有金色河流的汩汩声。
叶昭瑜呆呆地听着汩汩流淌声许久,心中刚有所动作,身体便倏地直往下坠。
“噗通”一声,她被温和的液体裹挟。
迫不得已,吞咽几口。
紧接着耳边忽然传来爆炸性的刺耳声,仿佛无数鬼魂在尖叫,私语,嘲笑,叶昭瑜只觉得天地晕眩而扭曲。
她失了力气,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液体裹着她沉了下去。
......
“师父怎么还不醒?”女孩的声音满是懊恼。
“服了五品玄元丹,内伤外伤都已痊愈,应是想歇一歇吧。”少年的声音充满不确定道。
“宵练前辈也失去联系,剑身变得这样晦暗。”女孩闷声道。
“还欠了幻月谷一大笔天价灵石呢。”少年丧气。
青玄与褚仪面面相对,同时叹了口深沉的气。
叶昭瑜睁眼,静静地听着。
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修仙之人还有神识,周围十里一览无余,比之双眼更甚于观视。
褚仪来到床前,惊喜地看到师父睁开了眼睛,立即高兴道:“师父,你醒了?”
叶昭瑜微微颔首,随之起身。
除了双眼,她身上已无外伤。
神识打量四周,眼睛则虚虚地盯着某处不动。
叶昭瑜认出,这里是云初瑶掌门峰上的殿宇。
与此同时,青玄与褚仪也发现了叶昭瑜的异常,前者迟疑道:“真人,您的眼睛——”
叶昭瑜抚上眼角,道:“失明而已,无事。”
说着,她从银玉戒中找出一条轻薄灵缎,覆于双目之上。
见叶昭瑜毫不在意,青玄咽下后续之言,一拍脑袋,连道:“云掌门请您醒来后去寻她。”
叶昭瑜微微点头。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处。
她在正常处理宗门事务的地方寻到了云初瑶。
对方正对着刚呈上来的一摞修缮灵财拨款咬牙切齿。
见叶昭瑜前来,她扔下朱笔起身,目光晶晶地盯着叶昭瑜,触及其眼上灵缎,微顿。
“原有好多话想问,你一来,倒不知从何说起。”云初瑶笑道。
叶昭瑜直言:“天降雷击是我之过,幻月谷一应损失该当赔偿。另不知是否有弟子受伤?”
听叶昭瑜三言两语,简单说完。
云初瑶当即了然她不愿多说,便顺其意道:“护宗大阵与你的灵剑先挡下大半雷击,又有文雪元君及时出手,用结界将你洞府百里范围单独隔离,倒未有弟子受伤。”
“至于损失,”云初瑶略微犹豫,见叶昭瑜神色无波,于是直言:
“其他也就罢了,毕竟坍成废墟的独你洞府方圆百里一处。但护宗大阵为挡雷击,耗掉不少灵力。以灵石计,要有三百万。”
叶昭瑜点头:“因我而起,自当尽力弥补损失。”
“文雪元君,想见你一面。”沉吟片刻,云初瑶道。
搞出这样大的波动,幻月谷的元婴修士要见她,也实属正常。
叶昭瑜应下。
云初瑶便领她往后山去。
幻月谷后山略显荒僻,文雪元君居于一隅小院茅屋。
她满头银发,面有皱纹,但双眼炯炯有神,整个人很有精气神。
虽然外貌略显苍老,实际上,文雪元君年岁只五百出头,与兰清元君相近。
因她突破元婴时已四百余岁,正逢金丹期不到一百的寿元。
突破元婴后,更是一心闭关修炼,也不在意容貌这等外相,竟在百年时光连晋两阶,升至元婴中期。
着实令人惊叹。
云初瑶对叶昭瑜道:“元君一路修炼经历,便是我等晚辈,也啧啧称奇。”
叶昭瑜被勾起兴趣,道:“怎的?”
云初瑶露出有荣与焉之色:“你推度元君灵根如何?”
叶昭瑜见她神色,忆及自己见过的诸多元婴修士,斟酌道:“该是上佳?”
云初瑶微笑:“若以上品灵根论上佳,元君五行灵根都是中品,只算寻常。”
“她们那一代修士里,最得宗门众望结婴的是我师父,她有一上品金灵根,锐意极重。可最终却在心魔劫里身死道消。
相比其他前辈,文雪元君八十岁筑基,一百六十岁结丹,四百三十岁结婴,每一步都卡在不多的寿元上,却一直顺当,从未有过凶险。”云初瑶唏嘘。
二人说谈间,来到小院门口。
院内有一双人合抱的粗壮乌藤树,被冻成冰雕的谷笺芬被藤蔓倒吊,被风吹得来回摆荡。
她已恢复神识,但仍被封存在冰内,睁着眼看进入院内的云初瑶与叶昭瑜。
云初瑶已来过一次,习以为常。
叶昭瑜从未见过此法,接连看了好几眼。
“不是什么特殊法子。只为给她个教训,吹吹东南西北风,醒醒脑子。”文雪元君从屋内走出,缓缓道。
她这法子只对谷笺芬有效。
“盖因谷笺芬从小到老,一路顺遂,从未吃过瓜落苦头,又一辈子呆在幻月谷内炼丹,从不出门历练,增识明心,所以心志不坚,执拗固执,才有此难。
因而若想治她,便让她多吃苦头,万事不遂心。”
听着文雪元君悠悠道,叶昭瑜与云初瑶面面相觑。
冰雕里的谷笺芬则落下泪来。
文雪元君看向叶昭瑜:“你来自何处?”
叶昭瑜一惊,陡然抬头,对上文雪元君平静双目。
“我...”叶昭瑜迟疑。
文雪元君摆手:“莫要用那等说辞含糊。碧落大陆诞生不了能引来天地法则之威的生灵。”
在场其余三人同时愣住。
叶昭瑜喃喃:“天地法则之威。”
见状,文雪元君不由摇头:“看样子你自己尚不清楚。”
“晚辈确实不知,在那雷击降下前只作平常正常修炼。”
只是修炼得比平时更猛烈。叶昭瑜在心里补充道。
文雪元君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是作正常修炼,不会引来天地法则之威的。”
她摇着头,不欲在此事探寻,只告诫叶昭瑜道:“不管做了什么,以后切忌勿再行事。天地法则是约束一方世界的天道。你受祂之罚,于你大道修行绝无好处。”
叶昭瑜神色微凛,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