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墙边,低眸看去,只见李禹带了十数侍卫策马而来,离城门还有距离时停了下来,挽起长弓,瞄准了大灯笼。
“禾儿的灯笼,可不能弄坏了。”裴琰眸色一沉,立刻伸手接过侍卫捧上的弓箭。
满弦,箭离!
染了红尾的长箭呼啸破风,又准又狠地击中了李禹射向大灯笼的箭。
咔的一声,李禹的箭拦腰断裂。
“李禹,这盏可是太平灯,你射中了太平灯,那会一辈子不太平的。”李慕憬抖了抖袖子,一手扶住了城墙,一手拢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声说道。
“哎呀妈呀,太子殿下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大嗓门说话吧。”张酒陆瞪了瞪眼睛,赶紧去倒茶。
果然,李慕憬喊完就感觉喉咙疼。
这大声喊话的事,还是不适合他。
“哎。”他叹了口气,接过了茶水小口抿了好几口,然后悉悉索索地从腰间的香袋里摸出一颗糖来。
裴琰扭头看时,糖已经被他含进了嘴里。
“别看了,我自己买的糖。”李慕憬咬着糖,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了灯笼。
那灯笼圆滚滚地悬在夜空中,像轮暖融融的太阳,看着就暖和。
可它怎么就暖不了那些冷心冷情、只想争权夺势的人的心呢?
“王爷,苏姑娘还没有赶到……”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过来,俯到裴琰耳边小声说道:“去祠堂的路,被截断了。”
“截断了?”裴琰猛地扭头看向侍卫,脸色大变,“为何会截断?暗卫可跟着。”
“暗卫都在,但是去祠堂的路被李慈的人控制住了。而且他们控制的不止是去祠堂的路,是整个东边城池。”侍卫说道。
这是想趁李慕憬不在宫中,他要夺权。
“派人手过去,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祠堂。”裴琰沉声道。
“明白。”侍卫行了个礼,快步跑开。
“怎么回事?”李慕憬问道。
“李慈今晚会动手。”裴琰拧眉,冷声道:“他真是脑子里塞满了粗糠,脑浆子都被磨坏了。”
李慕憬沉默地看着远处,一言不发。
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其实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他尽力了,实在做不到让一家人和平相处。
权势二字写起来简单,但是落到人的身上,却有万钧之重。世间难得有不为权势疯狂的人,只要尝到权势的滋味,便很难放开。
“皇权更替,一定要如此吗?”良久之后,他苦涩地说了一句。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裴琰举着望远筒,看着城东方向。那边果然一片火光,人影重重。
“子时快到了,怎么办。”张酒陆问道。
这时候裴琰分身乏术,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裴琰握着望远筒的长指骤然收紧,一字一顿地说道:“放灯!”
张酒陆立刻转过身,用力挥了一下手,掷地有声地传令:“王爷有令,放灯!”
侍卫利落地拉住悬挂灯笼的绳索,按照苏禾之前教的法子,双手交替用力拽了几下。
咔咔几声。
灯笼绽开了。
远处,李禹握着弓箭,眉头紧皱,死死看着那盏大灯笼。
突然,他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几乎要鼓出眼眶来。视线尽头,那盏大灯笼就像开花一样,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展开,最后就像一盏大莲花,在夜空中怒放。
“裴琰你是要入道啊!”他咬牙,死死盯着莲花看了好半天,那花就是花,没烧起来,也没炸!就这样静静地在半空中悬浮着。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众人都看得入了神。
莲花很好看,花瓣层层叠叠,里面不知道还装了什么,风一吹,便叮叮咚咚地响。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朵莲花吸引过去了,大家都在猜它是什么,又有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东城门处突然砰砰地炸起了动静,一声比一声大。
李禹的脸色全变了。
他和叶朗之所以一直驻扎在此处,就是想扰乱城内人的视线,让裴琰无法推断出他们到底会从哪里攻城。可这一晚上,裴琰又放烟花又挂灯笼,反而把李禹他们给整懵了!此时东城门处的爆炸声让李禹猛然惊醒,东城门暴露了!
“去探,怎么回事。”李禹怒斥道。
“叶将军不会是遇伏了吧。”侍卫紧张地说道。
李禹抓紧了缰绳,脸上的疤痕一道一道地扯紧,冷笑道:“很好,跟我玩心术。那我就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玩?他以为我在城中无人吗?李慈已经同意与我联手了!此时,皇宫和东城已经到了李慈手中,我看他们的兵马怎么破解我的两面夹击。”
……
东城,夜安街。
苏禾已经从小马车上下来了,前面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四周全是百姓,东城离城门远,很多人都想去东城暂避。可这时候禁卫军在前面设了重重关卡,声称要抓奸细,每一个过去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尤其是马车,不仅里面的人会被拖出来盘查,连马车底下都会仔细检查一番。
“不对劲,这不是抓奸细。”苏禾看到有人手里拿着画像,对跟在身边的侍卫小声说道:“去看看画像上是谁。”
侍卫向暗卫打了个暗语,人群里有个削瘦佝偻的身影用力往前挤去。很快他就被官兵给推了回来,还挨了几脚。
瘦男子只好退回来,在从苏禾身边过去时,小声道:“是姑娘的画像。”
“走。”苏禾埋下头,悄然往人群后面撤退。
好在人多,她们混在人群里很快就退到了街边的一个小店铺里。这小店铺已经被砸烂了,门窗都毁了大半,铺子里面也是一片狼藉。
苏禾和侍卫们穿过了大堂,到了后院里。院子里同样一片混乱,主人已经跑了,院中的东西倒了一地。
“狗杂碎,王爷在保护京城。小人竟然敢在背后捅王爷刀子。”侍卫关上后院的门,回到了苏禾身边,愤愤不平地骂道。
“我们得尽快赶到祠堂,不然打起来,这边根本没地方躲。”那佝偻的男子直起腰,严肃地提醒道。
在今晚之前,情势根本没这么紧张。可是裴琰接到消息,叶老将军会先打昌城。如此一来,京中局势就变得极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