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动作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他耳边听到铁链轻轻晃动的声音。
之前田松杰单独行动的时候,也不会突然发出响声,于是他下意识地朝着窗户外的方向看。
“怎么了?”薛易航悄声问道。
林深摇摇头,不语。
他手里握着装了那团会蠕动的霉菌的瓶子,朝窗口附近走了两步,轻轻拉开窗帘往外看去。
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朦胧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几乎照不亮住房背光一侧的房门和走廊。
但林深能够清晰感受到,田松杰就在那边,甚至就在梁齐宇房间门前。
就在他心下疑惑,准备叮嘱薛易航几句,然后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梁齐宇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薛易航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薛易航的疑问,林深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
他只是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将之前一切的打算都打乱了,好像什么都变得多此一举一般。
林深摇摇头,把瓶子塞到薛易航的手里,低声说道:“你就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不管出现什么响动也不要去调查,看好其他人的状况,我去去就回。”
薛易航接过瓶子,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林深就已经从屋子里快步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没有一刻停留,沿着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就往上跑。
而在他从另一侧楼梯走上二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梁齐宇迈着平稳的步伐顺着另一侧的楼梯往下走,那张不太看得清楚的脸上是与平常没有两样的和煦表情。
注意到了田松杰也就算了,怎么会看不到他呢?
林深眉头皱了皱,顾不得想太多,一口气直接跑上了三楼。
待他小跑着接近梁齐宇的房间,才看到田松杰依旧站在窗户口的位置,背对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深悄声上前,一歪头,就见田松杰闭着眼睛,两只手手掌按在窗缝附近,耳朵动了动。
“深哥?”
对方轻声开口问,听出说话声确实还是田松杰,林深松了口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梁齐宇为什么突然出去了?”
田松杰没有睁眼,只是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深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又或者说,是不是身体上又有了什么变化?”
林深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确定地摇摇头,“我说不上来,至少我还没有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否则局面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太清楚,”田松杰停顿下来想了想,“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你正在看的东西,这是之前都没有过的感觉,于是我找了许柏翔试了试,结果发现只要我遮住他的眼睛,就能让他看到我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林深一愣,睁大了眼睛。
“很神奇吧?”田松杰笑了笑,“我感觉我每次发生变化,好像都是跟随着你的变化出现的,所以我才会那么问你,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既然能在许柏翔身上有效果,在梁齐宇身上会不会也有效?”
“我是不会受到控制和影响的,或许从最开始保安鬼逃脱出艺术馆的规则时,他带给我的影响就让我也会跳脱出规则,这才让其他门后世界的东西没有办法控制我,又或许是因为我和你之间存在的联系,让我不会被他们看到,那么我就想,我身上的能力是不是也高于他们施加的效果?”
“结果就是,你的猜想是正确的。”林深说着,朝走廊外面看出去。
那个身影在黑夜下一直朝着小卖部的方向往外走,甚至没有注意到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按照他的世界运转规则起来活动。
“对,”田松杰轻轻点头,“我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可行的,虽然走出去的极可能并不是梁齐宇本人,但他在这个世界里一直靠那副身体做出一个假象,再加上你们说过,这里所有地方都在他的观察之下,那么是不是任何地方都是他的‘眼睛’呢?那我并不需要真的找到他真身的眼睛在哪里,因为他无处不在。”
“你有说过,你看到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在菌毯下面流动,最终汇集到了这个房间,所以我才在这里尝试,”田松杰说着,扬了扬下巴,“深哥,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趁着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东西有问题,你不是说,我们等不了了吗?虽然之前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但这条新出现的路不是更加简单快捷吗?”
“其实我总感觉我没派上过什么用场,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你当初救我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太伤人心了……一直都有一口气憋在我胸口里,直到现在,我好像终于能把它稍稍吐出来了。”
林深沉默着看看田松杰,深吸了一口气。
“我很快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深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真的到嘴边的时候,却又一句也讲不出来。
只能留下这么一句话,轻轻拍了拍田松杰的肩膀,手握住梁齐宇房间的门。
他稍微用力拽了拽,能感觉到房间门锁撞击发出的咔嗒咔嗒声,但这种声音中也带着松动,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结实。
不过结合眼前看到的时代,门锁没有那么牢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深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小时候,握紧门把手使劲摇晃了几下,锁舌就往门锁里一缩,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地面上能看到越发密集的流动着的细细脉络,朝着房间里聚拢。
林深沿着这个方向朝前看去,又见它们绕过屏风底部,顺着窗户出去了。
他屏住呼吸,缓慢地往里面走,直到看到屏风后面床铺上的情况时,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这一刻,他没空去想菌毯下面的东西到底延伸到什么地方去,单单只是看到靠里的墙面上固定着的几根垂下来的黑色链条,以及垂着脑袋坐在那里的小萍,他就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