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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空中弥漫着浓厚的雾气,使一切都显得朦胧而诡异,阴森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窒息,似乎有无形的恶魔在暗中观察。

从梦乡中清醒过来的人们还以为是起早了,刚想睡回笼觉,但公鸡每天这个时候准时打鸣,从未出过差错,就好像不分白天黑夜,纷纷点上烛火,恐怖氛围如潮水般涌来,让人感到身心俱疲,仿佛被困在噩梦之中。

有胆小害怕者顿时联想到了神罚,一定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才惹怒了上天,所以降下惩罚,顿时他们想到了前些天医仙在竹林遇刺,生死不明,绝对是上天看不过他们对医仙不敬,特地警告。

就连上次医仙与长公主闹翻,天气也诡异莫测,一道道惊雷盘旋在他们的头上,随时都会落下。

神对百姓来说太过遥远,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可以不信,但绝对不能对虚无缥缈的神不敬。

庆国建立的神庙,百姓没有资格去上香朝拜,但妨碍他们在心里对神的敬畏。

可医仙横空出世,被世人冠上医‘仙’的名号,能够被冠上仙,那绝对是百姓发自内心,真心实意,而医仙确实能够担得起这个名号。

他们敬畏的神不再虚无缥缈,有了实质的印象,为什么上位者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为什么就是见不得医仙得民心,医仙做错了什么才会引起他们这般害怕忌惮?

造福百姓,上位者做不到的事,那为什么要摧毁他们得希望,摧毁他们的敬仰呢?

百姓所求的不多,不过是粗茶淡饭,人间烟火两三事,夏熟作物忙收获,枝头蔬果争先落。

虽无华贵之食,却散发着家的味道,令人心安,身上的病痛也得医仙无偿问诊救治,一本医书更是拯救了芸芸众生,百姓不关心上位者的权势争斗,只想守着一家人,守着一亩三分地而已。

感到不安的百姓纷纷上香供拜医仙用泥塑造的人像,条件好的就对着画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拜完之后心里舒服了不少,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怕死,对于这诡异的天气,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很肯定的是,一定跟医仙有关,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居然敢出手,不要命了?

上次医仙与长公主闹翻电闪雷鸣可是持续了一天一夜,很难不怀疑上天真的站在医仙那边,莫不是天道的女儿?不然真的像传闻所言,下凡来到人间历练。

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冒头,冒头就会被秒,至于谁惹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他们缩在龟壳里,这天罚也不会落到他们身上,但以防万一,还是纷纷在家里对着医仙的画像上香供奉。

庆帝站在鲤鱼池面前,不管手中的饵料扔进去多少,也不见一条鲤鱼冒泡出来吃,仿佛在恐惧着什么,隐藏在水底的深处。

庆帝抬头看了一眼明明是初晨但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散的浓雾,朦胧而诡异,连太阳都被遮掩住,不见天日,这让庆帝心里有些不安,上一次诡异的天气电闪雷鸣也是因为一个江湖医女引起的。

难不成她真的是九天之上的神?

不,没有所谓的神,所存在的神庙也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家,巩固天子地位而存在的,天子不能受制神庙的束缚,天下只需要天子的存在即可,弑神,他作为天子,富有四海,更是有着一统天下的野心,他是真龙的化身,亦是天下百姓的神!

不管是神还是仙,他弑定了!

但庆帝不会亲自出手,自会有人帮他出手解决,天下皆是他手中的棋子,谁来坐上南庆的皇位,由他这个天子说了算。

谋权篡位,不存在,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他们都惧怕这个诡异的天气,但半夏不怕,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怒火冲天的仇恨回到清欢别院,等待半夏的是从夜晚与死神争夺桑葚和三七性命的她,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眸中透出的疲乏犹如被折磨了数个漫长得夜晚,尽显秋叶的颓废。

终于才把桑葚和三七从阎王爷手里抢救回来,但还处于危险期,一夜未眠的她,半夏迟迟未归,想必是他们已经动手了,很明显是冲着她而来的。

半夏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往日明媚娇憨的容颜,此刻满是泪痕,再也承受不住跪倒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眸光一片死寂。

“小姐,李家村,全村三十八口人...被乱刀砍死,就连大丫他们都不放过,我查了伤口,利落狠厉,绝非是土匪所为。”

半夏猛的抬起头,眼里透着一股麻木和绝望,血肉模糊的双手抓着她腿上的裙摆,手背上青筋暴起,在颤抖中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小姐,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拿他们的人头祭奠大丫他们在天之灵。”

“小姐,不要阻止我,我在他们的坟前发过誓的...”

她的双眸里流露出的疲惫仿佛波澜不惊的湖水,闭上眼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抓起半夏的衣领猛的提起来。

“我不阻止,可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你这个样子去寻仇,凶手没找到,就先被人利用,等待你我的结果将会是万劫不复。”

半夏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死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想喊,张嘴却是暗哑的气声,哀求的眼神望着她。

“小姐,半夏知道你料事如神,天下事都逃不过小姐的耳里,你就告诉我...告诉我...”

“啪——”回应半夏的是她的巴掌,扇的半夏偏过脸,半张脸都红肿起来。

她松开了手,手在微微颤抖着,背过身不看地上狼狈不堪的半夏,目光毫无波动,仿佛孤寂寒冷的冰窟。“杀人故而简单,但不能诛心,你以为的痛快,但他们觉得是解脱。”

“他们这一招借刀杀人,挑拨离间,你我主仆若是离心,你冲动行事,只怕是我先死在你的前头。”

被打了一巴掌的半夏也从疯魔中清醒过来,挪动着膝盖向她靠近,伸手抓住她冰冷的手,把半夏冰的身体一个哆嗦,眼含泪水的哭泣道:“小姐,是我冲动疯魔了,要责罚打骂我也好,还请小姐不要生我的气。”

被半夏拉拽着的她根本就没有为此生气,转过身,抓着半夏的手使劲一提,牵着半夏来到椅子上坐下,那双无情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冰霜渐渐融化开来,打开桌上的药箱,拿出纱布药水出来,帮半夏清理血肉模糊的双手,动作轻柔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半夏一声不吭,像是失了魂似的。

她抬手抚摸着半夏红肿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指尖都在颤抖着。

“很疼吧。”

半夏摇了摇头,哽咽道。“不疼,小姐,半夏不疼,不及心里的疼。”

她笑了,笑容充满了苦涩和无奈,拿出消肿祛瘀的药膏细细的帮半夏涂抹。

“半夏,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的灰色地带,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冷暖自知和落井下石。”

“我教会你做人的道理,教你知识律法,但我并未要求你去遵守,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本身就是不公的。”

半夏低垂着头,脑海里浮现出幼年时期,遭受到父亲打骂,更是背着母亲把自己卖入青楼,幸得小姐相救,那时半夏对村里母亲,伙伴,叔伯婶子都有着浓厚分舍不开亲情的牵绊,可谁知道,一夜过后,母亲,叔伯婶子,昔日的伙伴尸横遍野,全都葬身火海,就因为一位大人物路过他们的村子,为了不泄露行踪,竟然屠村,从此半夏的心里留下了浓重散不开的阴影,哪怕报了仇,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走出来,可在半夏心里还是放不下。

半夏脸上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上,滑入她的掌心,泪滴微凉,可是却烫到她的心底。

“小姐...我做不到像小姐这般释怀,我也放不下...”

她面容一僵,用笑容掩盖住她心里的苦涩,将半夏揽入怀中,感受着半夏不停抽搐颤抖着,颈间被半夏的泪水晕染。

她的咽喉似乎被什么异物堵住了,好半晌才嘶哑着声音缓缓道:“半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能治愈你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心里的那股释怀和淡然,好好爱自己,别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期望。

她嘴上说着要释怀,可扪心自问,她真的做到了真正的释怀了吗?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她只有迷梦中忘掉自身是羁旅之客,才能享受片时的欢娱。

她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慢慢的抬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笑容温和宛如邻家温婉的大姐姐。

“我答应你,让你亲自动手,拿他们的人头去祭奠大丫他们。”

等她把半夏哄睡后从房间出来,一夜未眠,长达六个时辰的站立,又听闻噩耗的她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一袭白衣脏污不堪,背影孤寂又寂寥,她尝遍人间的冷暖,可每一次都觉得她能扛过去,可事实上她却高估了自己,人性啊,丑陋的让她学会封心,也让她变得没有人情味的怪物。

身形踉跄一路扶着柱墙回到房间,血腥味弥漫在口齿间,胸口一窒,再也压抑不住,口中甜腻的血气,瞬间喷出。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脚步虚浮,头部眩晕,眼前一片昏黑,抓着门框的手无力的松开,她当机立断,拔起鬓发的簪子插进大腿,疼痛瞬间让她一昏迷的意识逐渐回笼。

嘴上说着不来但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过来的李承泽,踏进房间正好目睹她的行为,惊的他瞪大了眼睛,快步的走上前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却又害怕弄疼她。

“你为何作贱自己?”

看到她大腿腿上的簪子,流出殷红的血,李承泽心都要碎了,用颤抖的手掌捂住了她大腿上的伤口处,鲜血逐渐溢出了指缝。

她不在意的拔下大腿的簪子,带出鲜血飞溅到李承泽的衣袖上,随手扔到一边,她转过头看着心都要碎,甚至受伤的是他整个人脆弱的要晕过去一样,抬手轻轻抹了抹唇角的鲜血,眼神阴郁几近疯狂,如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危险又病态的美。

“死不了,反而让我神智更清醒。”

她抓起捂着她大腿的手,眼中含着温柔,本来是帮她止血的手,却被她抓着往伤口按压,鲜血不断地溢出蕴染着她白色的襦裙,李承泽甚至都能感受到指甲陷入皮肉的摩擦搅弄,瞬间头皮发麻,疯子,绝对是疯子,但李承泽看到了她背后的心酸苦楚。

她微微垂下眼眸避开他的心疼的眼神,她不需要别人的心疼,也不需要怜悯。

她眼中布满阴红的血丝,深邃的瞳孔蓦然转寒,如夺命的旋涡般恐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你知道吗,死前的哀嚎,是我听过最美妙的乐章。”

她松开手,举起看着染上鲜血的手,勾着唇角 ,露出淡然的笑,语气轻喃着:“血是最美的颜色,同样杀戮也是最美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