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江南。
皇城之地,波诡云谲,人心惶惶。
小皇帝入摘星宫,闭关不出。
魏国公气血攻心,大病不起。
本是身处权力碰撞核心的二人,销声匿迹,整个京都平静的出奇。
其余之人,自是识趣的安静待着,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动作,都怕打破了这份宁静,成了被迁怒的对象。
可是人们清楚,这样的平静,注定了只是短暂的,是那暴雨前的片刻宁静。
狂风骤雨正在赶来的路上.....也许是在这个冬天上演,又或者是来年春天降临。
但是人们很清楚,交锋已经开始了,而圣上小胜一手。
亲弟弟被杀,魏国公至今没有任何的动作,难免有人猜测,他是否妥协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是在暗中蓄力....
一时流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安。
又过了半个月,苍月啸的尸首已被风干,冀州王府依旧躺在那里,一片破败。
午门的菜市场却是已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冀州的动荡局势,渐渐趋于平稳,人们想象中的疾风骤雨,并未在这座城中上演。
一切也平静的出奇,却又透着些诡异。
一城之主,一代王侯,死了,居然就真的死了。
人们清醒的意识到,身处权力旋涡,哪怕是位高权重又能如何?
一样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身如浮萍之人,又会如何呢?
随着京城新任监察史及一干官员陆续继任,苍月心吟也彻底放下冀州之事。
众人也离开了这座城。
他们没来的时候,这座城黑云压日。
他们来的那时候,这座城风雨飘摇。
当他们走的时候,风停了,雨也停了。
一行人又踏上了那上江南的路。
天越发的寒,路过城郊时,许轻舟看到了来时的枫树林,最后一片枫叶悄然落下。
他伸手,引风,轻轻将其握住,放于眼前,感受着秋风匆匆,骄阳淡淡,若有所思。
这不是一片枫叶,也不是一个秋天,这是冬在告诉这个世界,它来了....
此去江南路,只剩凛冬,前路漫天风雪。
“要下雪了....”
许轻舟低声呢喃。
身侧的苍月心吟,始终望着先生的侧脸,捧着小脸蛋,插话道:
“先生,此去南方,只有寒雨,不下雪的。”
无忧眼中满是好奇和惜异,“心吟姐姐,江南没有雪吗?”
“对啊,我在江南从未见过雪哦。”
许轻舟只是淡然一笑,松开了握住枫叶的五指。
挣脱束缚的枫叶,雀跃的追上了自由的风,渐行渐远。
“说不定,今年就下了呢?”
苍月心吟自是知道,许轻舟话中有话,甜甜笑道:
“即便真下了雪,也是小雪,些许风霜,先生何惧?”
许轻舟抿了抿唇,没有接话,眉梢却是不经意间的下压,思绪纷扰。
冀州城的事,太安静了,待的太安静,走的也太安静。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的心中依旧隐隐不安。
一个月了,亲弟弟死了,那魏国公居然无动于衷,一点动作都没有。
平静的让人意外。
就好比,你遇到一个人,他看着比你强壮,你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可是呢,他就是一声不吭,就盯着你看。
试问遇到这样的人,谁心里不犯怵呢?
太能忍了,一个权力滔天的国公,还能如此隐忍,可见其心性何其强大,这样对手最为难缠。
往往也正是这样的对手,最难对付。
不怕对手正面进攻,就怕对手背后偷袭。
“魏国公,不简单啊。”
他在心中感慨一声,余光看向苍月心吟,眼底不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敬佩。
苍月心吟主动往前凑了凑,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道:
“先生,你又在看我?想什么呢?”
许轻舟没有否认,慢声回应。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佩服殿下罢了。”
“佩服我?”苍月心吟不解,又问:“佩服我什么呀,佩服我聪明伶俐,先生教的一学就会?”
许轻舟努了努嘴,有些事,苍月心吟不愿意说,那他便不戳破。
“佩服你的勇气。”
“勇气?”
“对,你居然觉得自己聪明,呵呵.....勇气可嘉。”
“额——我感觉你在嘲讽我。”
“你可以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先生,你真讨厌——”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互不相让.....
许轻舟很少敬佩一个人,特别是这方世界的人,苍月心吟算一个。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没有修为,没有天赋,仅仅只是皇家血统。
高居庙堂,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斗智斗勇而不败。
如今还能以苍月心吟的身份,笑得这般灿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马车顶上,清衍擦着剑,小白躺着晒太阳,听着车内二人的对话,嘴角漏出一丝鄙夷,吐槽道:
“这两人说话,我完全听不懂,说的些什么也不知道,神神叨叨的。”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许轻舟说的一样,文化太低了?
其实,只是她太单纯,性格使然,自然听不来二人那话里的弯弯绕绕。
清衍很配合的点头,回了一句。
“对,都不说人话。”
小白噗呲一笑,“噗——老二你成长了,总结的很到位。”
清衍擦剑的手顿住,眸子里光芒交替,又很认真的补了一句。
“很配。”
“什么很配?”
“一对。”
“咚咚咚!!!”三声扣木声,自车中传来。
许轻舟的话音紧随其后,带着些许责备训斥之意。
“静坐当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矮子看戏不曾见,莫要随人说长短。”
小白嘴角微扬,不言不语,眼中满是坏坏的笑意。
清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
“完全听不懂。”
小白哈哈一笑,“哈哈哈,我也是,你说的对,他就是不说人话。”
约莫一息,许轻舟近乎咆哮的吼道:“听不懂就给我小点声,我特么不聋。”
小白闭嘴,摆动纤纤腿,吹着口哨,哼着小调。
清衍摸了摸鼻子,理所当然道:
“这次听懂了。”
车内,无忧笑折了腰,苍月心吟笑弯了眉。
车外,众人神色精彩,憋出了内伤。
唯有许轻舟,些许郁闷,兴致全无。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苍月心吟勾着嘴角,坏坏道:
“我笑先生,对牛弹琴,牛却“哞”了先生一声。”
小无忧歪着脑袋,甜甜道:
“我笑二哥,不懂风趣,听琴食草,心中只有草原....”
清衍垂下脑袋,很认真道:
“小妹,我不吃草.....”
“哈哈哈!!!!”
“呵呵呵————”
许轻舟无奈摇头,“我之克星,清衍啊。”
道理清衍是不可能听的,他只在意,要不要干?咱们干谁?
嗯——还有晚上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