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婼一手拿着信封,一手拉了陆瑾瑜进去偏院的正堂,点燃了一根蜡烛。
就着跳跃起来的火苗微光,沈清婼看完了整封信。
一时无言。
好久,沈清婼才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陆瑾瑜:“你母妃她们会不会是调查错了?这事儿可能就是南浔人故意设计的一环?”
陆瑾瑜摇头,涩然道:“不会的。从怀瑜受伤到如今已经过了一周。婼婼,这一周他们定然查了很多事情,也应该是彻底排查了此事非南浔人所为,才会让怀瑜假死脱身,暗地里回京的!”
“婼婼,你知道的——只有怀瑜才是母妃和父王嫡亲的孩子!母妃先前一直支持怀瑜上战场的,可如今她却宁愿让他假死脱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母妃是真的怕了,怕怀瑜会真的不明不白的死在营地!怕怀瑜只是开始——”
“将来那些人会不会继续对她和父王下手,她和父王是否能够应对的过来,她已经不敢保证了!”
“母妃从前多自信的一个人!父王多骁勇善战的一个人!他们面对南浔人从来不带怕的!他们只怕自己人背后捅刀,他们只怕拼尽全力护着的人竟是一头豺狼!”
“大业成,狡兔死,走狗烹——这还没彻底打败南浔呢!自己效忠的帝王却先高举起了屠刀。可笑!当真是可笑极了!”
“父王母妃定然觉得不值了才会出此下策的!”陆瑾瑜说着,语气也微微哽咽起来。
沈清婼又轻轻拥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就反吧!反正咱们本来就决定了要反的不是吗?如此,倒也不用再专程去和你父王母妃商讨此事了!”
皇帝都想把临王府的人一网打尽了,他们还不反,难道还要等着被毒杀,被暗害吗?
沈清婼语调清浅,说的却很坚决。
陆瑾瑜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点头。
门外跟过来想要劝慰陆瑾瑜,却正好听到两人对话的楚临:“……”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怪不得陆瑾瑜刚才看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原来临王妃已经查明,杀害陆怀瑜的是北辰帝授意所为了吗?
北辰帝为何要这么做?
如今边境战事吃紧,他杀了忠臣良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他不灭南浔了?不要边境那千千万万的,保家卫国的儿郎的性命了吗?
楚临只是一个商人,他都能理解的浅显的道理,北辰帝难道不明白?
楚临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若是北辰帝在这里,他都想冲上去揪着他的衣服问个究竟!
陆瑾瑜这会儿朝这边望了过来,见楚临竟然矗立在正屋门口,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佯装轻松的道:“好了,现在楚公子您的担忧彻底没有了。”
“父王会支持我,母妃也会支持我,整个临王府,甚至是整个父王旗下的军队都会成为我的助力!如此,你可敢应了清运县县令一职?”
“我们眼下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能改天换地了!不会让你做无谓的牺牲的——”
这时候了,陆瑾瑜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个?陆瑾瑜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强了吧?
他得知楚酉给母亲下药都气的理智全失的,立即去找了楚酉算账,陆瑾瑜不想着赶紧回京都找北辰帝算账,他竟然还考虑清运的情况?
顷刻之间,楚临仿佛在陆瑾瑜身上看到了一层光辉。
那是一种真心为民为国的赤忱和勇气!
楚临心中震撼,隐隐对陆瑾瑜生了几许佩服之情。
他直勾勾的看向陆瑾瑜,问他:“那现在你父王和母妃会伺机集结兵力调转京都了吗?”
陆瑾瑜想都没想的笃定道:“现在不会。”
“啊?”那刚才他把话说的那么满?
楚临微微挑眉。
沈清婼却在此时向他解惑道:“如今北辰和南浔的战事正激烈着,他们若掉头回打京都,那岂非是放了南浔军队进北辰?”
“届时北辰边界的百姓怎么办?”
“临王所保,保的是家国平安,所护,护的是北辰的黎民百姓。他不会因为私心便置大局于不顾的。”
“临王即便想找北辰帝算账,也是在战事胜利之后。”这话陆瑾瑜说有点不妥,但沈清婼说,却极有说服力。
楚临下意识的点头附和:“是,临王从来都是先公后私的。他是真正有大局观的人。”
他楚临受教了!
陆瑾瑜先前指责他没大局观,他还不服气!如今听着他们的安排,才惊觉差距在那儿!
楚临这会儿诚心诚意的朝着陆瑾瑜鞠躬道:“虽然不知道在面对这般内忧外患的情景下,临王到底何时才能够彻底打败南浔,结束这场战事。但就冲你们刚才所言,我楚临同意当这个清运县的县令了!”
“二爷也请放心,属下必会尽心尽力护佑好这里的百姓!让这里的天,这里的地都焕然一新的!”
一声“二爷”,一句“属下”,已经彻底说明了问题。
从今天开始,他楚临,代表着清运楚家便正式加入了陆瑾瑜的阵营中,成为了他的人!
以后荣辱皆系于他。
想来他是能保楚家平安一方的吧?
楚临说的铿锵有力的。
陆瑾瑜心底也陡的升起万丈豪情。
他阔步走出去,抬手搭在了楚临的肩膀头上,朗声道:“好!那咱们兄弟便齐心协力,一起捅了这天,让这万里江山重塑,大好河山重现!”
“好!”楚临亦是朗声应好。
寒风依旧凛冽,刚被遮住的月亮却探出了头。
天地万物萧然,然银色光辉洒满庭院,却让这萧瑟的夜多了几分柔和的美。
沈清婼站在正堂,遥遥看向屋外。
两人并肩而立,相视而笑,挥拳一击,便是君子之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清婼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而此时北辰和南浔的边界处,无数个帐篷林立,和南浔只有百米之隔。
这是此次交战北辰军的暂时落脚点。
寒风阵阵,吹得帐篷呼呼作响。
帐篷内外的人一片静默。
远处鸡叫三更时分。有一道人影从某个不起眼的小帐篷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张望一番,猫腰,鬼鬼祟祟的朝远处的密林中走去。
紧接着,躲在那个小帐篷后面,藏身了近一个晚上的小兵神伸懒腰站起来,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主帐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