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隔壁坐着,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了”
王育出去带好了门,缡萝挽起了袖口
“来~、吧~!”
八月十五,正值月夕,外面的净月悬空高照,地上是一片银装素裹,昆仑的这番风景,在别处还真是少见
忙里忙外的,最起码是半个时辰后,王育还帮忙搬了好多柴过来,总算是准备好了洗澡水
“来吧,进去吧”
走到了浴桶前,冷不丁又停住了
“怎么了?”
她看着木桶,看着木桶里的水,看着木桶里水中的自己
“还等什么呀,衣服都拖了,别着凉了,这破地儿有暖炉都那么冷”
看着自己,呆呆,愣愣,看着
“行吧,还是我来吧”
水是她烧的,衣服是她脱的,人还得她抱进去
月色,正浓
“我说你呀,就不能多吃点吗,我一只手都快把你抱起来了”她拿起浴巾,开始为婉凝擦洗
“我小时候师傅就经常跟我说:人活一世,武功啊,金钱啊,地位呐都是次要,活着嘛,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又问她,怎样才算开心呢?她说:找一个你喜欢的事物,并且每天都能接触到的,一直坚持下去就行了”
拿起木瓢,顺着发丝浇了下去,水流滑过了她白皙的皮肤
“于是呀我就找,吃完饭我就找,睡完觉我就找,一天接一天从没停止过”“突然,有一天我忽然就发现,那么久无功的寻找,我好像并没有不开心,反而每天都很快乐,可我每天什么都没做啊,甚至为了寻找还放弃了很多爱好,除了吃就是睡,那这快乐从哪来呢?“想啊想,既然什么都没有做,那源泉就在吃或者睡上面了吧,不用想,我终于是找到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吃”
“于是我就去跟我师傅说了,本以为她会骂我没有志气什么的,没想到她直接就笑了,说‘真不愧是我的懒徒儿啊~!’”“她没有反对,甚至,从那以后的日子她就天天带我去吃好吃的。起初我自己都不习惯,后来渐渐的,我发现,这又何尝不可呢?我喜欢,又是每天都能做到的,还特别简单,真的是太完美了,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些日子婉凝吃的苦太多了,现在她赤裸的对着自己,才发现不仅是锁骨特别突出,连胸骨都能稍微看见些了
虽然这能显得她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缡萝,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的开心是什么,但我看不见你的笑,所以无论是什么,你都已经失去它了。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毁了你的一切,要是...”“要是那天我没有抢别人东西,没有逃到你们村子,没有遇见你,你还是那个开开心心的女孩”“现在还和你的家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安全的生活,不用跟着我天南地北的跑,有家回不了...”
“都,都怪我~...”
滴水从婉凝的肩上滑下,不过听这哽咽的声音,才知道缡萝是哭了。这个有些神经大条,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卸下示外的逞强后真正面对自己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温热的感觉从脸上传来,好像有什么覆在上面
“你也是我的家人”
下巴抵着肩,两人头靠着头,她蓦然才看到了这只纤细的手
“还有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我跟着你,而是你跟着我——四处漂泊,躲避追杀”
“你...”擦了擦眼睛抬起头“你能听得到啊”破涕为笑“吓、吓死我了~!”
“我为什么听不到?你吓什么?”“你,你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醒过来后满脸呆滞的,刚才又连个浴桶都进不去,我还以为..”“以为我傻了?”“害我在这叭叭了半天,像个..”“不不不,有些话说出来也挺好的,这样我也才能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遇见你”
事情没那么复杂,说开就好
说开,就好
不要像那时候...那样...
“算了算了,那我就原谅你了~”泪擦干,脸笑开,缡萝就这么简单“我出丑一次,你出丑一次,咱两就算扯平了”“不过想想还是有点亏,我刚刚说了那么多真心话,而..”
“缡萝”
被打断了
“嗯?怎么了?”“你相信...”“什么?”“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怎么突然问这个?”“刚刚我不是傻了,而是在想我的回忆”“对了,你躺在床上的这两天两夜都想起什么了啊?”“两天两夜?”“嗯!”
怕她不信,缡萝这个‘嗯’字提高了好几个音节
“我也不好说,说不定是梦都有可能”“不管是什么,你都看到什么了啊?”“我看到的这段记忆,可不只像两天两夜那么简单,而是...像体验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说说看呢”
“缡萝”
婉凝撑起身子露出了后背,突然认真的对上了缡萝的脸
“你遇见我的时候,我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孩吗?”“对啊,再普通不过了”一脸的笃定
“那,你有没有...”“什么?”“算了”“除了你这绝世的好身材,还有那副美到不像样的脸蛋儿”“别开玩笑了”“我没开玩笑啊”
缡萝很是认真,但婉凝却开心不起来
“可我想起的那段回忆,真不像是普通乡下女孩能有的呀”她无助失神的缩回了水里“你到底想起了什么啊?”她也真的好奇,到底什么东西那么吞吞吐吐的,之前还想的那么入神
“婉凝?”
怎么回事,怎么越缩越里了啊,鼻子都快要淹到了,还伸手把她的头也往下拉
“怎么了呀,什么话这么神秘啊,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呗..”“...”
“谁!”
木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啊—!”
“还真有人!”
突来的动静,引起了王育的注意
“你们怎么了?!”“别让他跑了!”
缡萝冲出房门,来不及解释就追了上去
“别跑!”
从背影看去,是昆仑派的弟子,地形也比他们熟悉太多
“往哪边去了啊?”“不知道啊,跑、跑得太快了,呼~、呼~”
几个弯后,就找不到人了
“可恶!不能就让他这么跑了!”“他跑不掉的”“那还不快去追..你干嘛?”
缡萝准备说两人分开去找了,却见王育在一旁蹲了下来,手里碾起了地上的泥土
“你干嘛呀?再不追就真的找不到了!”
左一步,右三步,前后一步各两次...
‘想要破幻,必先设幻,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眼睛是会欺骗你的,但,‘感觉’不会’
“你只能相信感觉”“什..怎么回事!”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一道波动,远处的屋宇像是折叠了一次,仅仅是一瞬,就恢复如初了
“你看到了吗?!”
山洞内,轮回镜前,他也找回了一些东西
“不管了,抓住那个混蛋要紧,他个变态!”“别动”“啊?”“他会自己回来的”“怎么可能?”“他没那个本事,甚至,完全看不出来”“你在说什么呀?我..”“别吵,我说了不要动,尤其是,现在”
王育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她一头雾水啊,尤其还在气头上
“你..”“嘘,我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他已经踏进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混蛋刚刚干了什么?他个死淫贼居然趴在窗户上偷看...”
...
“偷到了,偷到了!哇~~!那个屁股那个胸那白的呀~!啧啧啧啧~~”“又大又挺又翘,要不是被发现了,我..啊!”“谁!谁那么大胆敢踹..!”
没等回头呢,又是一脚已经踹到了身上
“踹你?!我恨不得把你两个眼珠子都挖出来!”
嘭、嘭、嘭!
接连结实的声音,陆淮青身上不断的脚印落下,照着胸口,腰间,背上,哪都是
“你、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说!你刚才在我们房间外都干了什么!”啪!又一记
“我、我我,我看见你大半夜的不断来回往房里运东西,我、我去看看有什么异常”“那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啪!
“没、没有”“所以你就偷看起来了,对吗!”“我没、没有,我、我可以发誓!”“呸!”一口吐沫啐在脸上“谁要你发誓啊!你这种死淫贼就应该挖掉你的狗眼!”
“缡萝!”
缡萝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双指前伸,看恶狠狠的样子杀人都有可能
“别拦我!”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吞吐间含着血沫,唔噜唔噜的声音,缡萝绝对是没有留情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出人命又怎样,这种人渣就不配留在这世上”“他毕竟是昆仑的人”“我不怕!”“缡萝!”
王育全力拉住了缡萝,本性很难改,认定了对错的她根本不管不顾
“那你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放了他?”“我的意思是..”
“对,对对!我是昆仑的人,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好似这才受到了提醒,主要是缡萝下手真的又突然又狠,真‘打了个他措手不及’。现在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可是昆仑啊?是他的地盘!
“他!”“好了,让我来”“但..!”“让我来,听话”“哼~!”
缡萝甩开了王育的手,怒不可遏的站到了他身后
“你们现在求我还不晚,不过,可没那么容易就得到我的原谅~”“明天我会把你交给你们掌门,你认错就行了”“嗯?”
两个人好像各说各的,缡萝这气头上都愣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承认?”“他会..”
“没错~,你们没有证据,掌门不会相信的,非但如此”“唾!”吐出了淤痰,抹掉了嘴上的血,反客为主了“我这到有把柄,你们殴打昆仑弟子的把柄,还是掌门的徒弟!”
“这样啊,那我改主意了”“哦?”“我们不会把你交给掌门了,而是要你自己到掌门那去请罪”“呸!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他以为他占了上风了
“马上跪下!给我磕头道歉!否则..!”“否则,你先试试去掌门那先告我们黑状吧”“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淮青嚣张的把他那副鼻青脸肿贴了上去
“你可以,试试”
“啊—!”
他的眼神?!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这感觉都不像人一样?
不对!不能被他吓到了!他才是主导的那个!
“你们就等死吧!”
“王育!”“让他走”
“哼!”
陆淮青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回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回来了?”“啊—!”
怎、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朝着反方向跑的?
“再试一次?”
王育礼貌性的建议,在他眼里就像魔鬼一样
“又回来了?”
不到半柱香的世间,陆淮青又回到了原点
“你!你施了什么妖法!”“再试试看啊,没准这一次你就知道了”“你以为..啊!!”
只走了一步,他瞬得回到了起点
“你!!放我出去!!”“怎么了?不能走路就把你吓成了这样?那,这样呢?”
并没有看到王育有什么动作,但
“我、我、我我、我、我我...!”
只见他站在原地,浑身卡顿着重复着一个动作,嘴唇也只能重复着发出同一个声音
“让我猜猜——‘我杀了你!’,是吗?”“我、我、我、我、我...”“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想好了再开口”
还是没看到王育做了什么,可陆淮青是突然又恢复了
“我错了!”跪下,磕头,道歉,一气呵成,一丝不苟
“不想告状了?”“不不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该死我该死!”
头磕的一个比一个响,缡萝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后,满脸的恶心鄙夷
“明天,自己去轻尘那领罪”“可,可那样我..我就...”“你刚刚好像说了”
这是他另一副模样,对敌人神秘恐怖,不留一口的喘息
“‘我该死’?看来,我要用另一个办法了”“不不不,我去!我去!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去!”“顺便还可以参我们一状”“不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我全听大人你的!”
“大人...”‘大人...’......
“那就去吧,别让我等太久”“小人这就去,这就去!”“哦,对了”
又是泥土,王育捻起,抹在了他的额头上
“以防万一,这道鬼麻术会帮我执行第二个方法”“不敢不敢!大人我知道错了!,你不用..!”“嘘~~”
王育也不嫌脏,将食指压在他嘴上,示意他不用多说了,再顺着衣服滑下,擦干了染上的血渍
“你可以走了”“我按照大人说的做之后,能不能..”“走”
至始至终王育的语气都没有狠起来,更没说一个脏字,甚至态度都算和善,可无论如何他刚刚的样子都无法与平常的王育联系起来
裁决?好像可以那么说,他只要决定就可以了,别人一定要照做
即便站在一旁是跟他一边的缡萝也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渗透而入的威压
是夜
处理完陆淮青这个淫贼,王育径直的走了回去,一声不吭,跟在后面的缡萝,也是一样
.
.
不一定要用恐惧为食,只要有一丝情感以为引,七情六欲终无所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