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紧紧盯着老者那双假眼，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老者沉默片刻后，缓缓闭上双眼。
“因为，它们原本是我的眼睛。”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空霹雳，直接击穿米斯的大脑，耳畔响起持续不断地嗡鸣，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老者是魔王，毋庸置疑。
魔王的眼睛自然就是魔眼。
米斯不敢相信，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眼睛，非但不是原装货，还是进口货。
“身为七位魔王之一，我的魔眼几乎拥有控制所有族人的能力，这对其他六位魔王来说，无疑是一种天大的威胁。”
“尤其是本族的魔王，最为提心吊胆。”
“他们不得不担心，我会不会不满足于中部这一小块辖区，起了一统魔界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他们没有办法安心。”
“所以二十多年前，桀莱斯和盖瑞厄迪联手，将我拖下王座。”
“桀莱斯囚禁我，盖瑞厄迪和露丝特出兵攻城，也都是为了得到我的魔眼。”
说着说着，老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桀莱斯他们都以为我临时把魔眼藏在了魔界的某个地方。”
“所以在我身上浪费了近三十年的时间。”
“可惜，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早在一千年前，魔眼就不在我身上了。”
他眼皮微微打开，露出那对虚假的眼睛，笑得像个孩子。
“一群魔王，被我的魔法骗了一千年，你说好不好笑。”
米斯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不让我在魔王面前使用魔眼的能力，一旦被其他魔王发现这对魔眼在我身上，我必然会成为魔王的目标。”
老者点了点头，“没错，它们对魔王的吸引力太大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老者，米斯却开心不起来，眼神中开始流露出杀气。
“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我杀你吗，现在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老者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然面容祥和。
“那双魔眼早就被我送人了，不再是我的私人物品，现在也没有必要回收。”
米斯冷笑一声，“魔王先生，你猜我信吗？”
魔族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发现了自己遗失的强大魔眼在人族身上，非但不回收，还帮你解开封印，恢复功能。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相信？
老者早就料到米斯不会相信，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沉默良久后，他开口问了米斯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问题。
“米斯，你相信爱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米斯甚至以为自己离开了异世界，回到了在蓝星上大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的恋爱脑舍友炫完小麦果汁之后，也经常问出这种问题。
老者没有发现米斯异样的表情，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那是一千年前，魔界还是开放状态。”
“魔族与人族大战期间，我在人族的领地上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对人族出手。”
“她没有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我是魔族。”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是她让我知道，人族哪怕没有强大的力量和庞大的军队，也可以生活得很快乐。”
“身为普通人的她，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魔力，一种可以吸引我的魔力。”
“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大病失去了视力，世界变得一片虚无。”
“她说她爱这个世界，爱所有关心她的人。”
“她说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再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所有她爱的人。”
魔兽飞过，树叶婆娑。
林间陷入一片寂静。
米斯开口打破沉默，“所以你帮她实现了愿望？”
老者眼神落寞，“是的，我把自己的眼睛封锁了力量给了她。”
“她发现了我魔族的身份，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孩子被我杀害，发现了世界的崩坏。”
“她说她恨我，她说她想要杀光所有魔族。”
“我当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很生气。”
米斯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所以你杀了她？”
老者摇头道：“没有，我爱她，怎么会杀她呢，我只是把魔眼留在了她身上。”
“我让她变成了她最痛恨的魔族。”
“并且她死后，会由她的亲人来继承我的魔眼。”
“我让她所爱的人，终将变成魔族。”
“直到我失去了自己的心脏，被关进了地牢之中，我终于理解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恨我了。”
“我。。。后悔了。”
听完老魔王的故事，米斯不禁笑了起来。
“所以你觉得我是那位女子的后代？主动帮助我，也是为了弥补之前犯过的错？”
老魔王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说法。
米斯抬手之间，撤去了身上所有的幻术伪装，展露出原本的样貌。
“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她的后代，看到我的发色你应该明白了。”
老魔王看着米斯那一头黑色短发，“和阿弗凡克森一样的黑发，你确实不是她的后代。”
米斯皱起眉头，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然后呢？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老魔王面色沉重，“米斯，这些还重要吗？”
米斯问道：“什么意思？你不是要补偿她吗？”
老魔王满脸懊悔之色，“我要弥补的，远远不止她一人。”
听到这句话，米斯目瞪口呆。
他无法想象，这是一位魔王能说出来的话。
“米斯，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是建议你留着我的性命，在中部魔王城，我可以帮你更多。”
米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解开了老魔王的控制。
他确实还不能杀掉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至少在救出莉希娅之前，他得让老魔王活下去。
老魔王不仅仅是他前往中部的向导，还会成为他在中部魔王城的虚空靠山。
老魔王能靠伪装出来的假眼睛欺骗整个魔界一千年，就不差再骗上这几天。
米斯猛然探出右手，穿透老魔王的上衣，轻轻捏住了他的心脏。
一道金色光芒从老者胸口的窟窿中散开，密密麻麻的阵纹瞬间遍布那颗心脏。
“你想要弥补谁都与我无关，我只关心我妹妹的安全，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我的行动。”